“还是Maki领军哪。”泽北望着渐近的队伍说。
“对手的大将叫Maki,”彦一忙为仙道说明,“跟泽王曾交手过几次。”
“Maki?牧绅一?”仙道脱口而出。不过谁出现他都不会太惊讶了。
“全名是牧.伊本.穆罕默德.纳迪姆。”没留意差点一跌的仙道,彦一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打开,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他做的笔记,“据臣下查访得知,此人是波斯萨桑王朝的将门之后,年龄二十有二,体格与球风均极骠悍。”
想不到跟牧的对战从神奈川延续到东京,现在还打到唐朝来,仙道顿觉有意思极了。待到近前一瞧,古代的牧好像又更成熟稳重个十岁以上啊!仙道努力忍住笑,抖动的双肩还是惹来流川一个眼刀,但下一秒两人都凝结了。
从对手的队列中闪出一人,那特出的容貌与嘴角狂妄的笑意……
“是昨天的幻术师!”彦一也大吃一惊,“难道他就是来自大秦的神秘球手?”
走在最后的是汾阳公主,她下了香辇向泽北假客套几句,两队相互见礼完,就各自带开进行赛前准备。只见达米恩慢条斯理的在原地没动,等队友稍走远后突然向他们开口。
“嘿,我只好奇你们这样的人物会愿意听命朝廷,替他们守护大唐的皇威?”
听懂达米恩的话意后,流川翻了个白眼,仙道笑着耸耸肩。
“大唐的皇威是什么我不知道。”他示意彦一帮忙回答,“流川想守护的唯有打球的纯粹,而我想守护的,唯有他而已。”
五对五,双方都不留手,先发阵容精锐尽出。
场边鼓乐声大作,场上则是一片狂风骤雨将至的沉寂,据好位置的选手们屏息着,聚精等待。
长安不愧为国际化大都市,对方根本是多国联军,除了金发碧眼的达米恩、黝黑健硕的“波斯人”牧,竟还有个货真价实的黑人,看起来也是狠角色。连观球的宾客席都一派兼容并蓄,难得泽王出赛,不仅达官贵人争看热闹,也吸引了各国使节,还有彦一动员来替亲王殿下助威的日本留学生拉拉队。
大鼓隆隆敲响三通,唱筹官一挥令旗,鞠球被高高抛掷入场。
电光石火间,两骑已分从两侧朝向球的落点纵出。以瞬发力见长的泽北,在开场的争球中从未失手过,此刻面对的却是前所未见的光景──达米恩在于他毫不逊色的高速下,竟把左手的缰绳一撒,向前跃起,空中连翻两转后又稳稳落回马背上。而落至半空的球自然已被他击去。
全场震慑,继而喝采声爆如雷鸣。
然而大唐的选手们在仙道调度下,立刻走位应对,丝毫不为所动。
“啧,被识破了啊。”达米恩自嘲的笑笑。
他的马术再精绝,也不可能整场都使这种已近杂技的招数。这只是先声夺人以在对手心理埋下“敌人强到非人程度”的暗示,类似魔术手法,但对仙道却起不了作用。
“快去接应哈桑!”牧从他身旁策马而过。
刚才接过达米恩夺下的球,黑人哈桑迅速带球前驱,却发现流川已紧紧跟了上来。左切右拐怎么都甩脱不掉他的贴身追击,哈桑只得运杖将球传出,流川见状,一夹马腹朝球线一个疾冲。“他不可能截得到,太勉强了……”哈桑正想着,不料流川也手一撒,人竟如摔下般从马背消失,惊得远在后方的仙道心脏都快跳出来。
将身子探低到几乎拂地,极力伸长球杖,在毫厘之间截住了球,流川还扶在马身的左手一按,一晃眼人又翻上了马背。这不服输的小子硬生生把球抢了回去!
比赛刚刚开始,气都还没缓过一口,双方就已精采的攻防了一个来回,把场内外的情绪引至沸腾。而看到对手强势的反击,达米恩反倒兴奋的大叫了一声“好家伙!”,跟哈桑使个眼色交换盯防,自己卯上了流川。
没空责备那小孩乱出险招,仙道带球横过半场。
马身交错,球杖飞舞,耳畔尽是马蹄撼地的震响,疾驰间旋起的风好似墙面毫无缝隙的逼来,充满压迫感。战场──仙道如此错觉,令人不由自主的激昂。彷佛感觉得到肾上腺素正在攀升,彷佛察知自己的瞳孔正收缩如针,在那样的奔乱中,将一切移动、路线与相对位置的细节全盘收入眼底,映在心上。
扬手一记,球斜掠而起传向流川,达米恩与哈桑飞驰而至形成合围,却惊觉仅是诱饵,泽北在球门六十步外逮到了空档,接过流川传球,以穿杨贯虱的强力手劲与准头,一击直进。
大唐拔得头筹,但胡人队的回击也锐不可挡,双方一连串快如闪电的凌空迎击、侧身阻断,看得观客们目不暇给,待在大唐选手休息区的彦一也为之神迷。
“真正的对决还是在那两人身上啊……”只听田冈喃喃的说。
彦一收起粉丝的心情专注一看,很快明白了含义。进攻上势均力敌,那么决定胜负的将是运筹布局的能力。胡人队是由牧发起攻势,以横扫千军的猛烈突荡,破坏对手的阵势,再搭配两个攻球手得点。而大唐这边的仙道则是行云流水的控球,貌似总是刚刚好的突破到有利位置,刚刚好的拉出空档,让泽北和流川把攻击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但谁都知道这传导与用劲之巧,决不是简单工夫。
比赛到第三巡将结束前发生了意外。
在激烈冲撞间,泽北的马被踢伤了前足,一个踬踣之后又因吃痛而狂躁不已,人立而起仰天嘶鸣。马儿就这样前合后仰的暴跳,泽北只能极力抓稳缰绳,调整重心紧贴马鞍,总算以高超的身体平衡驾驭住马儿。
“幸好没事!”彦一松口气。刚才真是惊险万分,在那样的人马挤踏中要是被摔到地上,后果不堪设想。
“在鞠场上因撞击、腾踢或挥杖间误伤而坠马受伤,甚至伤重致死的都所在多有。”田冈叹息一声,“站上那里的都是具有过人胆识及勇气的人,那是热血男儿的战场!”
得分一直互有上下的僵持到第四巡后半,离终场不到半刻钟,双方攻防愈发凌厉。大唐队的流川攻到球门斜角处,高难度的一球险险追平分数,场外人群嘶声欢呼,鼓声也渐趋急骤,预示时间将尽。但换胡人队持球后,转瞬又将突至球门外百步。
“守住这球啊──!”彦一跟着观看席的人喊哑了嗓。
队友们都拚了命阻碍自己盯防的对手上前接应,形成仙道与牧一对一的局面。牧依旧以所向匹敌的气势带球直攻,仙道始终只能追在半个马身外,但却又刚巧挡住进球路线。鼓声急如雨下,一边与仙道绞缠着一边推进到三十步外的牧,突然放弃硬碰,把球盘回后方队友,重新组织进攻。就这样,维持着平分的状态直到比赛终了。
依照赛前议定,双方比赛四巡,倘若平手则加打一巡延长赛。
回到休息区,彦一飙着泪奔上前来,“殿下真了不起,封住了牧的进攻!”
其它围过来的大唐队员喜形于色的叽叽咕咕则听不懂,仙道笑着拍拍大家的肩,拿过一壶水到一旁刚坐下,就见一双长腿走来面前停了住。
抬起头,流川晶亮的眼睛正凝视着他。“没关系的,彰。”
另一边的蓬帐里也有人正望过来。“那家伙太可怕了。”达米恩撇撇嘴说。
牧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仙道并不是追不上他。大唐队没有打延长赛的余裕,因为泽王在马儿失控时就已拉伤了左手臂,虽然装作没事,但强撑一巡也到极限了。仙道很清楚这点,因此以退为进的在拖延,他深信挡得住自己随时可能出手的攻击,深信能在关键时刻截走自己的球,深信在时间结束之前他们会再下一分,获得胜利,不留给自己这边任何足以反击的机会。这就是那个仙道亲王的剧本。
当在场上发现自己因试图摆脱仙道,一路偏往了边线,而不知觉间大唐几个选手的位置,竟似形成一条传接路线,牧不禁一凛。那家伙未免太过大胆自信了!但自己也确实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延长赛,避开他的陷阱。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野心家……吧?瞥了一眼那边仙道懒洋洋靠在流川身上的模样,牧突然有点怀疑一切该不是自己过度脑补?
被仙道拉到身旁坐下,把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流川有些意外,但反手拍拍他的脸。
“延长赛就延长赛,干嘛闷闷不乐。就算泽王不能上场……”流川突然一瞪眼,“还有我和你在,难不成你认为我们会输?”
仙道笑了。什么都不需要多说,他都懂得。
“当然会赢,我们可是ACC联盟的最佳双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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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了。万籁俱寂中,铜壶滴漏规律而清悦的叮咚声响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