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瑾眼神微闪,笑道:“侯爷真心疼爱殿下。”
平王摇了摇头说:“有时候我觉得他好像对我有歉意,所以才变法子补偿我……”他没再说什么。身为被皇帝亲自教养、许多人眼里的下一任皇储,他自然有着和一般人不同的早慧和敏感,更因为每日与孺慕的姬冰原相处,他因此学会了沉默少言。
上位者不能轻狂任性,随口胡说。多言多语,会让下位者误解,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清平王晚上还有不少功课,换了衣服又去书房了。
静瑾收拾好房间后,出了房间,只说要去厨房看看,穿过个夹道,几转却是去了一处安静的小院子。
“奴婢见过大公子。”
姬怀初早已坐在里头,点了点头:“说说今日伺候三弟的见闻。”清平王早就有了爵位,但因着一直养在府内,府内又有安王在,默认了王爷仍是安王,因此府里多还称呼清平王为“三爷”。
静瑾恭恭敬敬将今日如何见到三爷、三爷说了什么、寝殿内有什么等等都说了一遍,她说得非常细,显然记性很好,连那多宝阁上摆满昭信侯送的什么东西都能一一数出,具体描述。若是清平王在这里,兴许要吃惊连自己都未必记得如此清楚。
姬怀初面色不变,只是点了点头,轻笑了声:“之前还以为,我们的祖父是因为老了抱上昭信侯的大腿,皇上看中了小三聪慧年幼好教,原来……”
上了金册的男皇后,当然需要宗王的认可,祖父的认可,换来一嗣子这原来是一笔赤裸裸的交换。
他眼眸垂下。他本就聪慧,自从今日知道惊天的内幕,很快就识出了背后赤裸裸的交易。但既然是交易,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胸口原本就灼烧着的火光熊熊燃烧起来,原本那点不服完全迸发了出来。
固然一个年幼的孩子更能够养熟,但是很明显,当今陛下其实并不介意这点,从一开始的候选人是从宗室里的少年挑选,到如今老三一直养在安王府里根本没进宫,就能很明显看出来,今上并不热衷于抚育一个自己的孩子,而更倾向于挑选有德者。
为什么祖父和父亲,一开始不直接推选自己?
姬怀初心中翻腾,但面上只是沉着脸,静瑾垂着手仍在汇报:“三公子不言笑,十分勤于功课,几乎不见他玩要,除了寝食,几乎都在做功课。对我和静雅的态度很普通,看起来没特别偏好。世子妃看得也紧,要讨好三公子,可能需要长时间。”
姬怀初微微摆了摆手,嘴唇噙着冷笑:“他自然要勤勉些,不然如何能入上面人的眼,计划改变,妳不必想办法上三公子的床了,只管小心谨慎当差,取得他和母亲的信任,等候我的具体指令。”
静瑾一怔,但仍然恭谨应道:“是。”
姬怀初看了她一眼,心里微微有些遗憾,若是早知道……可惜调教了这么久,才得了这么一个做事谨慎小心,面容端正清秀,却有内媚的胚子。原本是想着三弟年纪小,若是尝了这滋味,又是第一个女人,埋下这线头才好操作,如今看来……
他心下拿定主意,打发静瑾走了自回了院子,看到狭小的院子,不由咬了咬牙。嫡孙又如何?安王如今还健壮得很,看来还能再活十几年没问题。就算祖父不在了,也是自己那平庸无能的父亲继承爵位,自己变成世子,仅此而已:连进宫面圣都没资格。
而三弟早早就已封了王,府里专门挑了个大园子给他住着,一般闲人不得进出,内务府那边派了内侍来伺候,每日进出皇宫,所有人都视之为储君,祖父推测,皇帝应该会为三弟物色合适的妻子后,封太子与封妃一并举行。如今三弟已经十四岁,如无大错,应该很快就能封太子。
如果无大错。
姬怀初嘴角慢慢地撇出了个冷笑。
当初河间郡王、庆阳郡王、旬阳郡王三王争储,何等风光,最后一个在皇陵幽禁,一个远赴海外,一个贬为庶人……今上的眼里,可揉不进沙子。
***
清平王并不知道自己兄弟对他产生了不满,只是按部就班地每日去宫里学习,认真勤劳得让云祯又大为怜爱,这日抓着他非要去城外跑马。
清平王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我还有篇策论没完成,而且皇上今天会不会找我们……”
云祯薅乱了他头发:“不会找我们的。今日是军机会,那群老头子肯定要缠着讨不少好处,一开会起来就没完没了。你别想那么多,玩的时候好好玩,大不了让伴读你写一篇。”
清平王满脸涨红整理自己的头发:“太傅!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要老摸我头。”
四下无人的时候,清平王在云祯跟前就会不自觉地撒娇,显露出孩子气的一而,云祯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每次带清平王出去玩耍的时候,都让侍卫们离远点。
云祯满不在乎道:“你还没加冠呢,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孩子。”他翻身上马,长腿一夹马肚,马飞奔了出去。
马厩里雷老头奔了出来,喊着:“侯爷!仔细点!这可是小马!您爱惜点!”
清平王脸上忍不住想笑,连忙也翻身上马,跑了出去,一群侍卫立刻包围着纵马跟了出去。
云祯带着清平王在城外庄园痛快跑了一回马,又爬了山,看看已近午后也懒得回庄园,便骑着马带清平王回城,先送清平王回安王府,然后立刻被热情的安王给留住饮宴。
云祯其实是有些怕老安王的。在他心中,他把英明神武的姬冰原拉下水,把名留青史的皇帝变成一个立男后的皇帝,说不心虚是不可能的,而对于皇室的长辈就更有些气怯了,安王要留饭,他也就没好推却。
他被安王留着喝了不少,加上清平王也来敬酒,又有安王世子陪客,最后回宫的时候已是满脸通红,回了寝殿倒头就睡。
姬冰原在军机阁议事后,回寝殿看到的就是只睡得脸红扑扑的醉猫,靠近的时候鼻息都还有着酒气。
姬冰原拿巾子替他擦了下汗:“这是从哪喝醉回来的?不是说带着阿寄去跑马?不会带着阿寄纵酒吧。”
墨菊道:“是带着清平王殿下去跑马了,只是送王爷回安王府的时候,被安王拉着留了晚宴,说是世子刚得的西域好酒,一定要让侯爷尝尝。听说跟着的侍卫也都喝了些,确实是好酒。”
姬冰原道:“明儿起来怕是又说头疼。”他替云祯松了下衣襟。“换过衣服了?醉后不要泡热水,他这身子还得仔细养着。”
墨菊道:“回宫后没敢给侯爷洗,只擦了擦。之前在城外跑马流了一身汗,在安王府那边伺候着擦洗换过一身。今儿没带内侍,让侍卫们带着衣服,安王府那边伺候清平王的内侍们替侯爷换了衣服,才去宴会厅。”
姬冰原没说什么,自己洗过后躺回云祯身边,将对方那充满活力的身躯揽在身侧,对方虽然沉醉着,却还是凭本能贴了过来,很快长腿长手都抱了过来,鼻息沉沉,轻轻拂在姬冰原颈侧。
姬冰原闭上双眸,嘴角微微含笑,两人相拥而眠直到天明。
酒醉这事太小,很快也就过了。云祯心大,每日事情又多如牛毛,他如今不仅领着禁中军务,京畿军务也一总由他领着,虽说许多事都有下边可靠人替他分忧,但林林总总加起来军务也不少。
一转眼小半年过去,却是到了安王的六十九大寿,依着老规矩,六十九就要贺七十的整寿,这日姬冰原给足了安王面子,携了云祯去安王府,给安王贺寿。
虽说只是微服,并未大张旗鼓,且只是安王这一支的亲戚们聚着赐了宴,但这一家人的亲密家宴却又分外亲热些,席过三巡,姬冰原看云祯到底是小辈,被安王、安王世子和清平王接连敬了几杯酒,脸便红了,便笑着带云祯退了席,只说到后园去赏花。
这日春光明媚、花开如锦,清平王和从前一般恭敬陪着姬冰原和云祯回自己院子里事先收拾好的房间,亲手捧了解酒汤过来服侍姬冰原和云祯。
姬冰原自然不会真的让清平王亲手服侍,内侍接了过来,姬冰原只稍微喝两囗,却盯着云祯把解酒汤都喝了,替他解开外衫,让他半倚在榻上歇着,便打发清平王:“行了,我们歇一会儿就走,你继续出去陪你祖父,今天是他的好日子。”
清平王知道皇上和云太傅在一起的时候,一贯不喜旁人服侍,便垂手应了告退下去,吩咐了一回园子里服侍的人小心,才又回去前院。安王兴高采烈,已喝了不少,但看到他仍然眼前一亮,嘴上嗔道:“怎的不在里头好好服侍皇上?出来做什么?”
清平王道:“皇上歇着,说让孙儿出来好好陪着祖父。”
安王越发高皿兴,尽力又喝了一杯酒,世子连忙劝他:“父王今晚虽然高兴,却也还是克制些,莫要伤了脾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