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竹将抱枕放下来，看向严巍：“不是的，你听我说。”他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理性地将那个残忍的事实说出来，“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药水让你误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我现在很清醒。”严巍皱起眉头。

“我知道，所以……我也曾经以为就那么简单。”

那么简单就能跟你在一起。

唐书竹没有把话说完。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来更显得自己可悲。

他忍住内心苦涩，继续往下说道：“我和那个将药水卖给我的人有联系。我后来跟那个人的师父确认了一件事，就是，你还是喜欢‘梦中人’对吧。”

严巍皱着眉毛，点了点头。

唐书竹叹了口气：“所以就是这样。这就是药水的功效。你会无条件地喜欢上让你喝下药水的人。你说喜欢真正的我，但其实不是的，你只是……受到暗示了。”

看到严巍眼中的迷惑与质疑越来越深。

唐书竹举起手来比划着：“就比如说，你接到一个暗示，你会喜欢上端到你面前的水果。那么，无论端上来的是什么，苹果也好，橙子也罢，你都会喜欢上。

然后，你拿在手上，还会去欣赏它，觉得它的形状好看、颜色好看。吃下去后，又会觉得多么可口。如果那是脆苹果，你会说你喜欢脆的。如果那是粉苹果，你会说你喜欢粉的。

就像第一天那样。”

唐书竹盯着严巍的眼睛，认真道：“那时候你了解我真正的性格吗？我依然是那个对你冷冷淡淡的同事，你不喜欢、不了解的同事，但你就是满世界地找我。找到我之后，还马上抱住我了。

所以，苹果是脆的还是粉的，对你来说不重要。”

严巍抱起双臂：“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唐书竹咬了咬下唇，“严巍，你其实并不喜欢我啊。药水出问题了。一开始我以为问题是你还隐约记得喝下药水后的事，但不是的。

问题是你还在接受暗示，所以将药水卖给我的人才会那么紧张。他们说那是撒出去的缘，本该收回来了，却出了差错，所以才会残留下来。”

“……你是说，不是因为你是这样的性格，所以我才喜欢上你，而是因为我以为我喜欢你，所以无论你是什么性格的人，我都喜欢？”

听到当事人将这个事实说出来，唐书竹感到疲惫感前所未有地沉重。

“是的……”他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后，再次低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严巍揉了揉太阳穴：“等等，我自己很清楚，我就是喜欢你，又怎么……”

“你以前交过的女朋友是怎样的？”

严巍顿住。

唐书竹见状苦笑了：“不是我这样的吧，甚至完全不一样吧。”

“……是的，但又怎样？我跟她们都处不久，最后都因为觉得不是自己想要的分手了。一定要拿来做标准吗？”

“那你喜欢过男人吗？”

这下客厅陷入了寂静。

唐书竹知道严巍答不出来，而这也恰恰是最具说服力的点。

正因如此，在察觉到自己喜欢上严巍后，他想都没有想过去追求。

严巍说的正常恋爱，他不敢奢望。

“你从来没有喜欢过男人啊。全都只是药水的作用。就算你本来是喜欢吃脆苹果的，但端上来的是粉苹果，你还是会说服自己。”

寂静再次笼罩在两人头上。

这种寂静渐渐化为恐惧，沉沉地压到唐书竹身上。他将双腿放到沙发上，再次将脸藏到抱枕背后，整个人缩成一团。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声音颤抖，“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坏的事，很坏很坏的事。我也没想过得到你的原谅。你想要怎么惩罚我都行。我会努力治好你的，可以的，维亚的师父说有办法了，没问题的……”

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

他愕然抬头，发现严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抱住他。

“不需要。这不是病，不需要治好。”严巍的声音沉稳而坚定，“我喜欢你，也喜欢这种喜欢你的感觉。就算我真的是因为暗示才喜欢上你的，那又怎么样？

我刚刚说过，之前的两段感情，都是因为我觉得那不是自己想要的才跟对方分手的，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说无论端上来的是什么水果，我都会喜欢。那不正好？我就是需要有人先给我一个答案。”

严巍抱得更紧了。

“唐书竹，你就是我的答案。”

唐书竹心头触动。

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么好？

他好嫉妒能得到这个人真正的爱的人，而这个人现在告诉他，即便知道自己受到迷惑了，也愿意将这份不可企及的爱献给他。

只要他伸出手去，就能得到。

可是……

“不行。”他摇头了，将抱枕稍微放下来，用盈满泪水的眼睛看向严巍，“这样对你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你应该骂我的，惩罚我的，而且……我不需要这样虚假的爱。”

看到严巍皱起的眉头，唐书竹咬了咬下唇：“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很矫情，但还是不行。严巍，我跟你说，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婚了，各自组建了家庭。他们两边都不想要我，但又不得不轮流照顾我。

我一直都要装作很懂事，不敢像他们的孩子那样撒娇。就连想买块小蛋糕都不敢说。他们也从来没有真的在乎过我。我从来都融不进去。”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挖开伤疤总是最疼的，更何况小孩子哭着用小手粗糙缝合起来的伤口从来都没有愈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