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容和迅速适应了“不孝顺”的处境,而且得心应手地想了一连串怎么给“孝道”有?个交代。

眨眼两篇孝子家书就写好了。给杜老爷的信里先说了下自己的落脚处,整篇文?重点是?我愿为大清肝脑涂地,就算零落成泥也?在所不惜。

写信的事楚韵不管,这是?小荷的父母又不是?她的。在楚韵心里,自己人和外人是?分得很清的,她一直觉得成亲了就把丈夫|妻子的父母视作自己的父母很奇怪,分明?就不是?这样,大家是?不得不在一起过?,实?际并没有?什么感情。

小荷对?杜老爷杜太太的态度,她绝不会插手去管,但戏还是?要看的。

楚韵念了一遍给酸得牙疼。

她发现君臣父子间书信往来,比小情侣都?黏糊。

杜老爷的情书杜太太也拿出来给她们品鉴过?,上头写的要多含蓄有?多含蓄。

杜老爷夸一朵花好看。

杜太太:他心里有我。

杜老爷夸今天的粥好吃。

杜太太:他心里有?我。

再看看人父子君臣写的。

杜老爷以前的家书:亲亲吾儿,你自小就是?爹的心头肉掌中宝。

杜容和今日?的家书(闭目):儿子一出门就很想念父亲。

再观杜容和给杜太太写的信,那又是?一回事了。淳朴用心多了啊!

杜容和问娘有?没有?多吃饭,在家做了什么,叮嘱她没事多出门看戏,少折腾嫂嫂,又说自己过?得很好,让她在家要做什么事先问问二哥。

“难道你不怨你娘吗?”楚韵发现小荷对?杜太太感情挺深的。

杜容和笑:“父亲和母亲不能比,儿女都?是?娘的骨血,跟父亲关系不太大。”

楚韵啊一声:“原来你们知道啊。”她以为男人不知道呢。

杜容和笑:“不止我知道,天下男人都?知道啊,就是?因为太知道了,不才处处从法律上加强父亲的权力吗?”

楚韵面色古怪道:“怎么就天下人都?知道了,我在丰年乡可没听种?地的大兄弟说过?这个。”

杜容和听到这里的时候还不以为意,道:“乡下地方他们字都?不认识,怎么会知道?我说的天下是?读书习字的男子。”

楚韵一琢磨,现代人谁不上学,她也?没听多少男同学说过?这种?话。

这肯定都?是?杜老爷教的啊,她奇怪了,道:“我们乡下读书人也?没说过?这话,我哥我爹都?是?读书人。”

杜容和对?这个也?有?自己的理解:“小民受到的教育和八旗子弟和官家子所学不同,楚家祖上虽是?也?算书香世家,但毕竟断了代,岳父不知道也?不算错。”

楚韵当真好奇了:“那你说寒门与贵族的书究竟哪不一样。”

杜容和人都?带着她跑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直接道:“寒门子弟学四书五经,只学圣人之道。高门大户学四书五经,学的是?御下之道。”

他说:“父亲和母亲的不同。看我娘就能明?白。郎家给我娘陪嫁了不少田产还有?两间?铺子,这些?都?是?我娘的嫁妆,但是?它在名分上是?归我爹和整个杜家的。她的金银珠宝也?不能用郎芝香的名字去做生意,她要赚钱,除了问儿女丈夫要,就只有?放印子钱一条路。”

楚韵哎呀一声,道:“我可算明?白了。”

搞不好王熙凤放印子钱,就是?因为她没有?合法的来财手段,不得不去做这个,反正都?是?违法,不如违个大的来钱还快。

杜容和还以为是?楚韵的出嫁闺训不够,这些?都?是?母亲应该教给女儿,可他的小韵爹娘很早很早就去世了。

他语气转眼低了八度,温柔道:“老太太怎么跟你说的呢?”

楚韵:“我们在乡下不说这些?,老太太不学清律,而且我们当时都?要饿死了,法不法的也?没那么讲究。

她老人家只有?一句话:规矩是?对?活人讲的,你都?要死了还守规矩那可真是?活活蠢死的,断气前千万别报上我刘满银的名字啊。”

难怪楚韵一来京里就折腾着要赚钱,原来她是?不知道女子无私财。

杜容和笑:“老太太真是?明?白人。”

楚韵点头:“对?,一生都?明?白。”

杜容和看她在嫁妆财产上稀里糊涂的,只能自己跟她说清楚。

他说:“就拿咱们来说,要是?我们以后没有?儿子,杜家族里就能直接插手立侄儿为继嗣。我要是?不幸走了,家里的一砖一瓦你都?带不走。”

这个楚韵当然知道,所以她的钱必须要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究竟有?多少钱。

而且要藏到她有?能力保护自己的钱为止。

不过?杜容和要说的不是?保护嫁妆的事,有?他在怎么也?不会让楚韵操心这个。

他又把话题转回去说:“女人无私产,寒门学子会学这是?天理伦常。但我们学的是?财产很重要,一个家的财产只能通过?父亲传给儿子的方式继承。先生说这个是?‘父子天合’的表现,说明?父子之间?天生就应该为对?方付出。夫妻和母子都?是?‘人合’,人和天怎么能比呢?所以父子比母子、夫妻关系都?更紧密。”

杜容和:“你在乡下也?能看到,小到锄头,大到田地,家里能产生钱的东西都?不由母亲做主。儿女想要只能去讨好父亲。这就是?为了削弱母亲与儿女的联系。毕竟母亲跟孩子是?天然在一条线的,不想法子拆开,父亲肯定抢不过?母亲。”

天合人和的这些?话都?是?杜老爷请先生教他的,至于削弱母亲与儿女的关系,这个是?杜容和自己悟出来的。

所以他对?亲娘一直很宽容,杜太太无形中受到的苦已经足够多了。

他自己能悟出来,他就觉得大家都?能悟出来,这么简单的事还能有?人看不出来?

“你爹恐怕没想让你悟。”楚韵沉默了半天,突然出声:“你爹请的先生还教你什么了?”

杜容和:“女训。”

楚韵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他教你这个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