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开门的?不是小荷是高五爷。高五爷笑?着把东西提进去,说了句“奶奶留步”接着把门又紧紧地关着。

过了半个时辰,楚韵又不死心,想自己跑过去收残羹剩饭,高五爷拦住她,笑?:“这样的?粗活都是下?头人来做的?,我是什么身份,怎么好叨扰三奶奶。”

楚韵就明白高五爷不怕她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而?是单纯的?认为她这样做不合“规矩”。

其实杜家人成天把规矩挂在嘴边,那也就是个花样子,说得?比做得?多。

这套在高五爷面?前行不通,楚韵只能笑?着下?去换了何妈去。

高五爷倒是没拦着何妈。

何妈在黄米胡同什么没见过,她进去后都没瞅着自家三爷,就看见桌上摆了几只碗,有几只是用过的?,有几只碗里的?菜米热气儿都没了,米上连粒油都没有。

丢了吧造孽,但剩菜她是不会给主子吃的?,于是就收拾过来拉上丫头们一起吃。

喜鹊夹了两筷子嘴里就被刺开一个口子,捂着嘴呸了一口,道:“何妈妈,你?要死了,怎么往菜里放牙签。”

何妈妈吓了一跳,两只手都去翻桌上的?菜,每道都翻了五六个牙签出来。

这满汉席贵,鲍参翅肚都有,别说丫头婆子就是杜家主子也就过年?过节能这么吃几回。

嘴被扎两下?又怎么,慢慢吃就行了呗。

喜鹊扯了只鹌鹑腿,小声说:“咱们老主子不是不爱吃人参吗?这高五爷我瞅着来头不小,恐怕家里规矩也大,顿顿都得?表忠心。”

何妈听?着这话,把白面?皮细嗓音在心里又过了一遍,叹气想,这忠心最好是在心上不是在屁股上。

她没想太多,只是单纯的?以为这是只男狐狸精,楚韵不说话是在伤心。

楚韵不知道何妈在想什么,她坐在隔间听?不见动静心里越来越慌。

这种无声的?静默更令人触目心惊。

这对楚韵的?震撼非常大,在乡下?,乡民为争口春水能把里正胡子拔了,何曾见过为一句话没说对就让人跪一晚上的?官威。

她听?过清朝是君主集权的?巅峰。大家都知道这个,但具体?是什么意思,楚韵说不上来。

这两个月她感受到了。

首先是小荷老师的?差事。

小荷老师一只虾米都是直接对老麻子服务。他当差有品级比他高的?同僚,但这些同僚管不了他。同样,他心里有个鸡毛蒜皮的?事,也绕不过老麻子去找同僚,第一个跟同僚商议,一个不忠的?帽子就下?来了。

换在现代想一想,大家跟校长说话的?时候都不多啊。

但是在这里,皇帝就像x,要想解开谜题,为官做宰八旗子弟和汉臣,没有任何办法?绕过他。

第二,黄米胡同的?居民一直生活在他的?注视之下?。

楚韵在这里已?经?住了半年?,跟胡同里大部?分人一样,都没有见过康熙是什么样子,说话是什么声音。

但她发?现没人会对这个老主子陌生,尽管有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他,到死还是会笑?着感慨“老主子会疼人”。

这太吓人了,她一个乡下?人哪见过这么大阵仗!

想到这里,楚韵又有些担忧,过去的?阵仗小荷老师司空见惯,但今晚的?阵仗恐怕他也是第一回。

她很害怕杜容和出来后会变成什么样。

响鼓需要重锤敲,杜容和在这之前没有被真的?锤过。

杜容和在饭厅朝着北面?跪着。

高五爷刚才给他夹了一些菜,自己坐在桌上,让他捧在手上跪着吃,还说:“能为老主子跪一跪的?人都是得?用的?人才。”

这些饭不能不接,不接以后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

杜容和接过来慢慢吃着,还有心思想,原来鸭子吞得?快就不腥,红烧鱼的?酱有些甜,不如他在另一个饭庄吃的?味道好。

大米也是,虽然是新米,但就是不如小韵种的?香。

吃完了,他就把碗放在地上。

下?跪对他不算难事,清人惯于下?跪,跪这个跪那个如同吃饭喝水。

再说家里并不寒冷,楚韵喜欢暖色调,她来了以后帐子床幔就被他逐渐换成了淡紫、银红。

屋子里就更暖了。

跪在蒲团上,杜容和目视白墙就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娶楚韵一回?以前他们两人都不太甘愿,不甘愿的?亲兆头不太好。

等出去以后,他打算抽个空把房间弄得?比现在更漂亮。

杜容和是可以同老主子说小话的?人,他跪着高五爷也不敢坐着,老主子讨厌他们不守规矩,要是被知道,他也讨不了好。

但这种罚站的?资格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高五爷腰酸背痛,心里痛快,脸上也笑?眯眯的?。

楚韵在花房打了个地铺,她也一夜都没睡,一直听?着那头的?动静。

一直到次日卯时前,高五爷才笑?眯眯地出来。

楚韵衣服都没脱,听?见动静就跑了出来。

高五爷站了一夜,但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憔悴。楚韵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银子递给他,里边有两个梅花小锭。一共二十两。

她不知道该给多少,只能往多了拿。

高五爷颠颠银子似乎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