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也风一般拉着杭不留行钻过去,小声道:“他还活着呢?”
杭不留行只会些皮毛,把脉听了半天都觉得杜老爷脉壮如?牛,脸上迟疑着悄悄跟楚韵说了,还不好意思道:“想是我学艺不精,竟看?不出杜老爷有半点不好。”
楚韵立马就知?道杜老爷是装的,他就是不想管这些破事,估计老早巴不得何家举家归西?。
何家姐妹能在妖怪屋活这么久,即便不聪明也有些活命的本事在手?上,尤其何大姑娘往盐商家里走了一遭,更懂如?何捏住郎氏的心了。
杜老爷一倒,何大姑娘一狠心便拉着妹妹跪下来,梨花带雨地道:“是女儿不孝,早年让兄弟们圈住了腿脚不能过来尽孝,早知?今日要让老爷太太伤心一场,不如?当年便撞死在爹娘灵堂上,跟着爹娘一道走了,也好过今日身不由己?做了猪狗不如?辜负亲恩的白眼狼。”
说着竟然?真呱唧用头?去撞柱子,杜家人?有生以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光顾着惊叹、抹泪、咒骂、吃瓜,此情此景便反应不及愣住了,冷不丁真让何大姑娘碰破了头?。
何二姑娘心里茫茫然?一片空白,看?着大姐人?事不知?,扑过去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哭。
这一声一声的,便哭软了老母亲郎氏的心肠,她看?着两个姑娘身上的杂草,灰扑扑的小脸儿,想的是从前?她们年画娃娃般喜庆的模样,抹着泪吩咐喜鹊道:“你去叫个可靠的大夫过来给姐儿们瞧瞧。”
喜鹊走了后,屋子里就先让杭不留行顶着。
杭不留行一摸何大姑娘的脉心道,不应当啊,出来后,他又一脸困惑地跟楚韵道:“这个跟杜老爷的一样,看?着健壮如?牛,楚奶奶,我觉着,我还得再跟着舅舅多修行。”
楚韵跟楚宗保对视一眼。
楚宗保:“姑,你每天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这也太快活了吧?
杭不留行不敢乱说,郎氏更担心两人?病得重了,更气得厉害,她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人?也有些忧心。
魏佳氏上前?一步安慰道:“太太,这等人?不值得为他生气,作恶多端自然?有天来收他,咱们看?他如?同看?只苍蝇,伸手?扇扇就当没看?见。眼下两个姑娘该怎么办还要太太拿主意。”
郎氏不是个吃亏的主儿,她从小在郎家便是个糊涂浑人?,诨名便唤做多浑虫。
多浑虫母性一起,加上何显耀多与她和宝作对,两人?之?前?还栽赃大儿子,新仇旧恨一起,当即拍板道:“她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后娘,哪有后娘这么苛待前?头?留下来的儿女的?老娘这回便要替天行道,骂得她再也抬不起头?做人?。
况且她沈阳杜家不过多长了两根汗毛,又如?何敢在我郎家面前?挺腰子?老娘这就过去抽这狐媚子几个嘴巴,抽得她跪下来赌咒发誓再也不跟我们家作对,再也不欺负两个姑娘为止!”
楚韵听到这里,不忘提醒郎氏始作俑者道:“何大何二两兄弟便轻轻放过了?”
郎助笑嘻嘻地说:“女人?们解决女人?们的事,男人?这边有我和几个爷慢慢揍。”
最?后何二姑娘被留在屋子里照顾姐姐。
郎助回家备马车去了,他有些看?不上杜家租来的马车,想用家里最?贵最?能体现郎家身份的大马车过来拉人?。
郎氏在家梳头?、洗脸,换了宽袖大袍子、对襟小马褂、镶金嵌玉的花盆底,顺便带了个不着一物的螺钿首饰盒,叫上媳妇和下人?要往何家去。
杭不留行和楚宗保也要跟着去,杭不留行是想着那边多半还要出事,他作为大夫自然?要跟着病人?走,楚宗保纯粹想吃瓜,他没见过这么大的架。
郎氏想着有两个儿子不在,郎助一个人?势单力薄,多两个男人?过去气势足,于是也没拒绝。
楚韵也被喜鹊拉着打扮得跟僵尸起坟似的,脖子跟前?还挂了一串不知?道什么做的珠子。她看?看?镜子,目瞪口呆地跟何妈道:“这不会打死人?吧?”
何妈显然?一点儿也不担心,她抄着茶壶也要赶回去换衣裳跟着一起走,道:“有杭小大夫跟着能出什么事?而且大爷不打人?只跟人?讲道理,二爷三爷都忙,不一定有空来,要我说,何家兄弟死了也是让大爷念死的,也是喜丧!”
第111章 老当益壮
郎助带来?的马车格外豪华, 马车里?有一溜水儿成套的软垫,还放了一个小桌屏,上头?是大朵大朵的双面芙蓉花, 茶壶水杯一应俱全。
楚韵看郎助一个小辈都能把这个马车带出来?, 迅速对郎芝香的身份自豪有了崭新的认知, 不是她说, 这郎家即便不是啥满洲八大姓, 在京里?混得也绝对比杜老爷好?上几?个跟头?。
尤其京里?门第?观念重, 什么人家得穿什么衣裳坐什么马车都有讲究, 比如八抬大轿就不是人人都能坐的, 一般人都是四抬轿子,王公贵族才有那资格用八抬的、十六抬的。
马车也一样,杜家说到底并不是豪富之家,平时姐儿们出门用的都是家养的驴车, 坐马车都得上车行租。车行的马规格小, 物件儿也旧,许多?软垫都起毛了也不换。
郎家是养得起马车的门户, 这就很不一般了, 说明他们家还有跑马的草地, 车里?一连坐了五六个人也不觉得多?拥挤。
楚韵小声想跟何?妈议论:“这样杜老爷还不服气,觉着自己?放弃良多?,他究竟放弃什么了?”
说完一看,何?妈人已经不见了。
倒是楚宗保在旁边听得一乐,淡淡地看他姑一眼,插嘴道:“放弃了吃硬米的机会。”
楚韵笑喷。
郎助带来?的战车显然?不是给楚韵这等杂鱼闲猫用的, 她和楚宗保以及小杭大夫最后分到了一辆老驴子,刚出家门就喘得跟犁了三亩地似的。
拉车的车夫道:“奶奶, 别看跑得快十来?岁了,但他在驴子里?还不算老呢?”
楚韵、楚宗保:……
杭不留行跑去看跑得快的牙,叹道:“门牙都老掉了。”
走?前,郎氏还嘱咐他们,倘若打起来?骂起来?,到时走?远点儿,别碰了皮晚上又让和宝折腾得睡不着。
楚韵:“我?都听娘的。”
郎氏满意地点头?,看她不够珠光宝气,还从怀里?掏出个鸽子蛋大小的琉璃宝簪给她戴在头?上。
楚宗保看他姑脑门上顶这么大朵花,笑得险些背过气去。
郎氏交代完这个就跑了,她把自己?看重的战斗力都拉着一起坐。
楚韵看了看,上边有以体重著称的杜月,有以刻薄人闻名黄米胡同内外的何?妈,还有一些她叫过来?的牌友戏友,总之打架这事儿,输人不输阵,最后黄米胡同出动了五六辆大马车小驴车,浩浩荡荡地往何?家去了。
杭不留行衣冠端正地跟楚韵姑侄共用一辆小破驴车,老驴虽老,体型仍壮,它一个顶人家两个,跟在后边三步一喘,半天?都没赶上大部队。
几?个人在小破车里?一个两个都一个劲儿点香,马车驴车,再好?,坐在里?边也一股粪味儿,杭不留行闻了会儿,还跟车夫道:“它年纪这么大,不能给它吃太多?豆子,得让它减重,眼见着都跑不动了。”
车夫护短儿道:“少爷,跑得快不胖,他走?不动是老了,你看见隔壁那个马没有?那才叫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