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礼或许是真的不择手段,但闻玉津同样不怀好意,试图用花言巧语来哄骗她。

过去的她太好骗,傻乎乎的,看见一些小恩小惠,就当做是全部的爱,自以为拥有了一切。在无数次痛苦的反刍中,她把自己当躺上实验台的尸体解剖,开始了解自己,也渐渐认清了闻玉津。

这人的每一次笑,每一个默认,每一句夸奖,每一道叹息,都是她操控人心的手段。闻玉津故意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她,想要看她崩溃的样子,不给这个人任何回应,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为什么又凑过来,大概是觉得好玩吧。

毕竟,还有谁能像她这样,真像狗一样没有自尊自我地去奉献,心甘情愿地被玩七年。

那些她自认为的爱,关心,她甘之如饴的痛苦,她的自卑,不安,窃喜,谵妄所凝合而成的怨与恨,仿佛永远不会消退的梦魇,就要再一次从心底浮起,噬咬她的骨髓灵魂。

手机的屏幕颤动起来,陈愿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发觉不是手机在震动,而是她的胳膊在抖,手腕在颤。

情绪的风暴姗姗来迟。

咣当一声,手机磕在地上,陈愿抱紧自己,痛苦和愤怒犹如岩浆,灌满了她的血管,灼痛和烫伤是附带的佐料,为这份折磨添砖加瓦。

时隔一年,她的应激障碍,再次发作了。

她的胃袋狠狠抽搐,像是被放进了离心机,紧咬的牙关却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天旋地转,柔软的沙发变作带刺荆棘,陈愿一点点滑落到地毯上,长发凌乱铺开,脸埋在胳膊里。

冷静,深呼吸,她需要保持冷静。

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波动,每个人都会有这种被情绪支配的时刻。但你的意识不是风暴里的小船,这场风暴,就是你本身。

吸气,呼气。

你可以操控它,就像操控手脚一样简单。

吸气,呼气。

散开乌云,拨开雨幕,让风声停止,让海浪平息。想象一些美好的场景,锚点锚点大咪不知什么时候从那个角落跑了出来,钻到了她的颈窝,规律地打起了小呼噜。

小猫柔软又温暖的身体紧贴着她的耳朵,心跳声与呼噜声无法阻挡地传入耳中。它成为一个不动的锚点,一个引路的灯塔,一个爱的向标。

过了好一阵,陈愿才抬起手,动作缓慢地抚过它温暖柔软的身体,她睁开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做好事总能带来一些回报。

她在一个雨夜救下了大咪,大咪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拯救了她的第二次生命。

干燥的唇瓣吻了吻小猫柔软的头顶,陈愿将它搂进怀里,把脸埋进柔软的肚皮上狠狠吸了好一阵。

“啊大咪,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只要有小猫在,她会永远爱这个世界的,一想到家里还有猫猫狗狗要养,不管多大的困难,她都可以迈过去。

把手机捡起来吹了吹,“对不起,磕到你了。”

陈愿再次看向闻玉津的话,心情已然平静下来。

这个人的突然造访,连续几天的骚扰,无形之中给了她很多负面情绪滋长的土壤,只是被她强行压下来没有爆发。

点开头像,拉黑删除一条龙,同样的事做过几遍,陈愿没多少犹豫,速度都快了几分。

闻玉津很想她,或许吧,但她想的只是那个乖乖听话的傀儡,喜欢的也是那个没有自我的人罢了。

这两个闻家人,一丘之貉。

陈愿推开屋门,一双眼望向搓着狗头笑容璀璨的少女,“闻礼,我有一些事要问你。”

少女可爱精致的鼻尖上还沁着一点细碎汗珠,面颊是运动过后自然晕开的浅粉,娇俏动人。

“怎么啦阿愿姐?”她小跑着过来,话里还带着些许微喘的气音,犹如气泡水里的冰块,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些和夏天、青春有关的,朝气蓬勃、的事物。

“应念皎的事,是你指使的吗?”

闻礼微怔,“什么?”她茫然不解地笑了一下,“阿愿姐,你在说什么,应念皎她怎么了吗?”

“还有华玉,顾清,赵昕,瓶儿,单单”陈愿一口气不停歇地说了十多个名字,最后轻轻抿了下唇,说出了最后一个,“应念皎。”

闻礼的面色随着这些人名的增加愈发冷淡,逐渐转为阴沉,到最后反而又重新笑了起来,只不过嘴角的那抹弧度不再天真可爱,看得陈愿眼波微动,有点悚然。

“阿愿姐怎么知道的?啊一定是我二姐和你说的吧。”闻礼噙着笑说,“她自己不好过,非要拖我下水,见不得人好。”

“真讨厌。”

她看起来越是神态自若,陈愿心里就越是发沉。

仿佛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已经完全肆无忌惮地显露自己最真实的模样,这样的闻礼,让她感到陌生,也感到一丝恐惧。

她不想相信闻玉津说的话,但闻礼竟然狡辩一句都没有,直接全认了。

两个人站在一处,陈愿反倒是瞧着更茫然的那个,“你为什么真的做了那些事?”

“当然是为了你。”闻礼轻轻说道,拨开天真柔软的虚假外壳,她的一双眼眸溢满了浓烈的贪婪,“陈愿,我爱你,你不是知道吗?”

“我那么爱你,关注你,可你的眼里只有二姐,这怎么行?只好用点方法让你们分开。”

说到这儿,她还点了点头,一副很肯定自己的表现。

“你这是故意造谣,编假话来骗我!”陈愿不可置信地说,“就为了,为了”

羞耻心让她怎么也吐不出“得到我”这种字样,但她的表情已然说明一切。

“我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阿愿姐,就算没有我,应念皎一样会来,没有应念皎,也有李念皎,王念皎,这件事的关键,根本不在于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