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浮光对老板娘道了声谢,抬手去拿桌上的筷筒,表情里没多少心虚,反而还有说不出的委屈,等发现楼上那人走了,窗户没关,里面的香粉味道飘出来,和着刚才落在她身上那些仿佛经过特别处理、留香明显的花瓣痕迹,让小馄饨的香味都变了调。

早餐从刚才的满怀期待,变成如今吃进嘴里的食不知味。

还好她实在饿了很久,于是将这碗馄饨囫囵吃完,然后就看着几乎没有动筷子的沈惊澜,出声问道,“吃不惯吗?那我们回府好不好?”

回府就不会再撞见这些莺莺燕燕,可以假装她们不存在了吗?

沈惊澜如此想着,可有可无地点头,起身先一步走向马车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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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摇光阁。

郁青从曲画那里听到了王爷和侧妃早上下朝时的故事,思索片刻,让人把先前调查叶浮光的那些信件拿出来,无声地敲响了摇光阁的大门,在沈惊澜的准许过后,踏入其中,将这些放到了她的桌上。

里面不光有从前叶浮光在江宁时候做的那些荒唐事,还有她跟着叶荣上永安之后,逛遍各处青.楼,并且还在每个地方都固定留一朵解语花,给每个地坤都留下一种“你就是我唯一真爱、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错觉。

或许是她那张脸太具欺骗性,太纯良了,所以从江宁到永安,许多花楼里的可怜女子,都对她死心塌地,真的相信她爱的人只有自己。

甚至她与其他乾元是那样不同

每次给了钱,也不会做什么逞凶的事情,只点点曲,让她们侍奉着喝酒吃菜,最多也就是像今天看到的那样,在人家手臂上咬一口,问她们比起被乾元种露水印的疼痛如何,等人家含着泪笑着说不疼的时候,再看似玩笑地接一句。

“既然不疼,就一直留着吧,下回我来时,若是这牙印不在,我可要生气的。”

其实那些女子也不愿在身上留任何一个客人的印记。

可是比起被一个客人不断地种露水印、姻缘印之类让她们疼痛不已,甚至得不到任何怜惜的粗暴对待,牺牲一些变.态客人,用这样一点小小的痕迹挽留一个阔绰又温柔的恩客,倒也不算亏。

沈惊澜就这样看着一个个详实的故事记录在她面前铺开,倘若这上面是永安或是大宗哪个门阀子弟的情史,她估计连眼皮都懒得眨一下,就将这些翻过了。

可是偏偏这故事里的人叫叶浮光。

是那个在她病时就盼着她醒来,为她做诸多努力,在她清醒后又对她百般呵护顺从、从没有拂逆过她,乖巧得总让她疼惜的叶浮光。

容貌如画的岐王坐在摇光阁的窗边,任窗外的光落进来,在书桌上铺开浅浅的金色,而在那些金色里,记着最后的一封信。

里面是她和永安西城的一个小姑娘抱怨说的话。

“地坤就是地坤,怎么能揽那些大事呢?”

“照我看,那岐王就是太爱逞强,才这样劳民伤财地打仗,最烦这种给人添麻烦又不自知的勋贵了,家境太好才由她这般任性吧?若我有那般家世,才不会像她这般丢人。”

……

沈惊澜感觉自己看面前的字又有些模糊。

并非是她情绪激动或是旁的缘故,她放下手中的信件,很平静地想,好像是那古怪的毛病又发作了。

种一次露水印,只能管用三天么?

她面无表情地想着,将这些信件给放下了,坐在摇光阁里,看着桌上的金光变得逐渐黯淡,犹如天色将晚,暮色四合,光芒一点点地在她的眼睛里消失了。

而郁青还等在她的桌边,像是在守着她的什么命令。

不过沈惊澜不会下什么指令,因为如今的她还需要叶浮光的信香替自己压下这古怪的病症,所以只是沉默稍许,出声道,“还有吗?”

“启禀王爷,没有了。”

“那便下去吧。”

“是。”

而沈惊澜在那里坐了会儿,开始思考,平常那个在她面前比地坤都能哭,软得像一滩水的叶浮光,和这个在外面哄花楼女子得心应手、实际上贪婪无用又愚蠢的家伙,哪个才是真的呢?

她还没有想出答案,就听见摇光阁外面有人声。

是她那侧妃身边的婢女,应该是话多的如意,正在和郁青禀报什么,却被拦了下来,没让对方进来惊扰,不过婢女语气很着急。

“何事?”她出声问道。

不一会儿,郁青领着人进来了,两道脚步声都在她面前停下,随后,如意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王妃刚才在梅园喝醉了,哭闹得很厉害,差点伤着自己……可否,请王爷去看看?”

这很像是那些高门大院里的深闺人,为了引起家主的注意、重夺宠爱而闹出来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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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

叶浮光只是回到梅园里一时郁闷,如意不知她们出门的那些龃龉,见她闷闷不乐,以为她是被自己太早闹醒塞进王爷马车里赶到不高兴。

想到先前她在太清楼里面点的青梅酒,以为她好这口,如意就立即提及王府的地窖里有不少好酒,尤其是去岁年初用梨花做的梨花酿,今年正好可以喝,问她要不要?

叶浮光毫不犹豫地应了。

区区这点古代的酒,嗤,还不一定有她在另一个世界吃的酒酿丸子度数高。

然而小废物给忘了

她穿过来的时候换了个身躯,所以在原本世界里不会被区区这点酒放倒的小废物,在这里就被几盏甜甜的梨花酿弄得晕头转向。

“太、太晕了……”

如意想扶她进屋的时候,她使劲摆手,坐在梅园门槛上呆呆地说,“这班,太难上了,我得回去读书才行。”

吉祥也试着过来帮忙,谁知喝醉酒的王妃比过年的年猪都难按,不让她们扶,自己在园子里转,差点让满园子的树枝给划伤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