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受安鹤控制,她已经对骨衔青升起了这种感觉。

人性弱点太多,安鹤不是圣人,所以短时间内获得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副作用会飞速膨胀。就像突然发了一笔横财,就再难踏踏实实做事。更别说,她取得的力量,来源于没有道德规训的神明。

安鹤本身并不渴望这种力量,她有属于她本身的[破刃时间]和方焰尘的[抹杀]就够了。所以吞噬神明后,她从未使用任何别的天赋。

骨衔青想杀她,正好她也能利用她,能这样狠心在她清醒的时候捅她刀子的,整片绿洲的活人,除了骨衔青,再找不出第二个。

她自己也不行。

只有你才下得去这个手。骨衔青,你真是我最亲密的搭档。

安鹤眼中的红色血雾逐渐往下褪,修补心脏伤口的菌丝也逐渐下褪,她的生命在消逝,核心受损,属于神明的力量也在消失。

她快死了,可一码归一码,这一刀的仇,总要还回来吧,她可是个小心眼的人。

安鹤扑向骨衔青,重重一曲肘,撞向骨衔青的肩,之前被菌丝贯穿的伤口还在流血,骨衔青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安鹤压倒在地上,青石板冰凉的触感从背后传来,而上方是安鹤滚烫的身体。

安鹤的发丝垂下,她双膝夹紧骨衔青的腰腹,欠身停在骨衔青上方:“记得我们这样打过架吗?”

骨衔青缓缓眨了下眼睛,然后笑着嗯了一声,可不止打架。

安鹤挑眉:“我能全面碾压你了。”瞳孔里黑色与未褪干净的红色交叠,像是她虹膜的颜色,又像是她的衣服和骨衔青的倒影。

安鹤抬手,艰难但准确地抓住了扎在背后的刀柄,猛地一拔,血液泵溅的那一刻安鹤使用了破刃时间,延缓流血。残存的菌丝开始自救般试图补住伤口,可是速度越来越缓慢。

安鹤压抑的报复心彻底爆发,她倾下身子,沾了血腥味的唇落在骨衔青的眉间。与此同时,安鹤对着腰腹一扎,同样的刀子隔着衣服碾进血肉,刺穿,钉在青石板的缝隙间,骨衔青痛得上仰腰身,又虾弓般想走。

“要死我们一起死吧。”安鹤小声呢喃,然后咻然远离。

你给我的痛,我当然要等量返还,爱恨是一回事,报复是另一回事,谁说爱人就要给予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一码归一码。

安鹤站起身体点了下腕表联系阿尘,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骨架,摘掉了言琼本体上的白色花朵。

摘得太轻易,两指一扭,毫不费力。远处言琼毫无征兆倒在地上。

骨衔青有一瞬间的慌神:“你想做什么?”

安鹤垂眸,居高临下,渡鸦在她上空盘旋,她抹掉脸上的血,笑道:“该我杀你了。”

蹲下身摸上骨头的触感果然冰凉,安鹤没有直接摘掉花朵,她在近乎停滞的时间里,用沾血的手捧着颅骨侧脸,血沾到了骨头上,红的血,白的骨,好美。

指尖顺着侧脸划上玉化的颈椎,只是轻微的触碰,好像透过血肉摸到骨衔青的内里,并没有用太大的劲,很温柔很温柔的抚摸,像往日抚摸骨衔青的身体,锁骨、肋骨,残缺的裂痕、白玉般的光泽都被血液浸红。

同样躺在青石板上的骨衔青默不作声,咬紧牙关,吞掉聚在喉间的痛哼。

骨架的触觉还在吗?她也不知道,她只是盯着安鹤有些发颤的手,整个人也颤抖起来。骨头才是最隐秘的私有物,就这样在安鹤指下簌簌地抖,滴在上面的血成了湿津津的火,要将她灼烧。

第三五根肋骨下方原本是心脏的位置,花朵鲜艳从骨缝中钻出,安鹤便伸出两根手指探进胸腔,怎么能探进胸腔?好似要剥开皮肉,打捞一颗湿漉漉的心。

骨衔青盯着她的动作,屏息,想要翻身起来冲过去的念头在安鹤的天赋限制下,变得极为缓慢,她撑起身体,看到安鹤缓缓捏住了花朵脆弱的茎秆。

安鹤动手前望过来看她,骨衔青深吸一口气,那双眼眸里仍旧是笑:“你不会动手的吧?”

咔嚓

脆弱花茎折断得如此轻易。

安鹤也跟着笑起来:“你想恨我就恨我吧。”

由菌丝组成的花像血一样流下来,先是花瓣,一片片融成鲜血,淌在安鹤手心,然后是外层的花萼,跟着是茎秆。

和安鹤心脏里的菌丝、眼睛里的红雾一起往下淌,淌着淌着便消失了。

缠绕在骨衔青骨架上的陈旧菌丝,全部被[抹杀]摧毁。

神明对精神力的控制也开始消失,在那之前,安鹤最后一次使用了神明收取使徒时所用的力量。被安鹤手心摸过的地方,一小撮干净粉色的菌丝重新在两具骨架上着落,交缠扭曲,然后快速长出两棵新的小苗。

安鹤用最后的力气扶起骨衔青,笑得轻快:“拜你所赐,我很快就不是神了,核心死了,没有神了。骨衔青,你自己掌握你的命运吧。”

骨衔青错愕,她躺在气若游丝的安鹤怀里,伸手捧着安鹤沾血的脸:“为什么不杀我?”

安鹤答得很快:“我自私了。”

见不到骨衔青的日子,该有多无聊。

骨衔青笑,笑得眼中流出眼泪,安鹤的眼睛恢复成干净的黑色,好美丽,像黑曜石。骨衔青用手指描摹安鹤的唇:“你这句话,比一千句我爱你都动听。”

周围有好多人声,由远及近,骨衔青不知道安鹤通知了谁,罗拉?阿尘?好像有大量的人冲过来。骨衔青的视线模糊,看不到更远,只能看到安鹤背后的红光,还有安鹤的脸颊。

原来安鹤准备了后手吗?骨衔青大笑,安鹤果然在她身上用了[时间重叠]。

算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骨衔青蹭安鹤的额头:“帮我摘掉面罩。”

安鹤胡乱解读:“你是要我吻你吗?”

于是扯掉面罩,拥吻。

下死手时狠得没边,吻也吻得热烈。唇齿撬开,口腔中全是血腥,交缠的舌像她们的爱恨,热烈、炽热。亲手摧毁,再重新爱上。

安鹤五指撑着骨衔青的后脑,发丝缠绕在指尖,她稍稍退开,呢喃细语:“如果我活下来,再也不要离开我。”

“是告白吗?”

“嗯。”

骨衔青咬她下唇:“糟糕了,你这样我真的会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