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拉面露焦急:“我们得尽快出去找她。”

“好。出去找她。”

闵禾从包里翻出一些应急药品带在身上:“小不点,你这包东西装太多,带不动,得丢掉,我们可能得跳窗。”

“不行,不行!”小不点从罗拉怀里钻出来,拖着比她还大的包袱,“这是我给贺莉带的药,不能丢。”

“带不动。”闵禾面露无奈。

“那也不行!”小不点含着泪,“我不要去找安鹤,你们要去自己去,我一定要救贺莉。”

她太害怕,怕自己死掉,怕回不到蒂荷城。她是带着救人的想法才来绿洲的,安鹤不是她的全部,贺莉才是。她只能紧紧抓着这些药品。

“那这样吧,见机行事。”闵禾微微一笑,“我们还不一定能出去呢。”

哐当,上方的手术灯突然砸下来,紧接着是天花板吊顶,闵禾迅速抬头开了一枪,一个骷髅头冒出来,往下一跃,被击中防水层的白磷纽扣烧灼,四脚落地。

闵禾迅速起身,猛起一脚踹飞了燃烧的骨蚀者,继而摘下手榴.弹抬头,天花板上,又出现了大量头颅。

“罗拉。”闵禾低低喊了一句,全身肌肉紧绷,目露凶光:“要是我先死了,你就带人出去。以后好好当个医生。”

与此同时,观察室的玻璃咔嚓一声,出现了裂缝。

……

崩裂的躯体被黑藤蔓挤压得变形,士兵朝凯瑟大喊:“快走,我还能挡一会儿。”

凯瑟愤然扭头,高声呼喊:“剩下的人到雕塑上去!转攻为防!”

她们极其快速攀上硕大的雕塑,在她们脚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兽形辐射物拼命抓挠着岩石,放眼望去,整个街区全部被黑色潮水一样的怪物盖满,建筑物被藤蔓缠绕,宛若地狱。

凯瑟炮轰着想要爬上来的怪物,余光瞥到之前挡路的士兵,已经牺牲了。她连开数枪,大火落入黑藤蔓里面,烧灼的部分迅速自断,辐射物退开,坚决不沾到火舌。

这些东西昨天还被她们追着烧到逃无可逃,今天,就展现出了巨大的攻击性和智慧。明显,之前是有意收敛。

“放火!继续放!”凯瑟联系上其余士兵队伍,大家的处境都不太乐观,有人牺牲,有人还在反抗。脚底下不断冒出血人,在这样杀不尽、烧不掉的黑潮里,她们已经坚持了半个小时。

凯瑟预想过这样的场景,她们随时都在准备牺牲,是最勇猛最无畏的战士,没有什么好恐惧,她举着枪一刻不停:“杀,杀一个敌人少一个!撕开一条血路!”

她们多么强大,硬生生走到了绿洲,并且仍旧承载着希望,圣君以前教过她们的,只要有人还活着,那些死去的人就不算输。

嵌灵跃下雕塑,冲进黑色潮水,撕咬、挥爪、吼声震天。

……

“好安静,哎,阿斯塔,要不你唱首歌吧。”海狄背靠着高炉,手中的枪已经打完了子弹,榴弹也用完了,现在握在手里的是匕首。

那些从外面涌进来的黑藤蔓膨胀得太过于恐怖,此时,炼铁厂大的厂房全部挤满黑藤,墙上有爆炸的痕迹,但火苗没能蔓延太久,这些藤蔓好似吸收了土地里的血脉,扩大得比轮胎还要粗,浑身长满尖刺,被扎上一下,就一个血窟窿。

她们俩都亲身体验过了。

已经没有可以站立的地方,就只剩下她们脚下那一块,不足半米宽。

阿斯塔还在抡刀,百斤重的大刀在空中划出残影,斩断的黑藤蔓掉落、死亡、又再次生长,阿斯塔就再斩,力竭了也没放弃。

海狄把小匕首在手心内转了下,然后用尽力气割比刀身粗上十倍的黑藤,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像蚍蜉撼树。

于是海狄哈哈大笑,她看着阿斯塔的背影,暗无天日的厂房里,只有她这里亮着光,光线照着阿斯塔身上的血,血流下来和阿斯塔的头发一样鲜红。这地方真的成了黑荆棘野蛮生长之地,她们还是一如既往的荆棘灯,死也要无畏地死,雌狮仍旧不离不弃在她们脚边。

海狄以为阿斯塔不会接她的话,谁知阿斯塔真的哼起了歌,先是哼她最喜欢的那首小调,哼完就哼在采集所学会的曲子。

海狄听得很开心:“我刚觉醒时加入荆棘灯时,就和你搭档,没想到死之前还是看到你这张脸,真好,阿斯塔,我好开心。”

“但我不想看到你的脸。死了应该会很难看。”

“什么嘛。”海狄慢吞吞地去割穿过肩胛骨的黑藤,“你就是不愿意也不行,我们搭档了半辈子,是吧?你人生的一半,都是我和你一起度过的。你什么糗事我都知道。”

虽然这么说有点倒反天罡,但她是看着阿斯塔长大的,阿斯塔杀掉的第一只骨蚀者、阿斯塔救下的第一个人,以及阿斯塔在葬礼上送走妈妈,她都有参与。

她们的人生很长,也很短暂,和安鹤相处不过一年,在安鹤到来之前,她们在第九要塞,就已经留下许多鲜活的回忆。

她们是最好的搭档,荆棘灯是最好的荆棘灯。

海狄跟着哼了几句,又闲不住:“要不要联系安鹤啊?”

“说什么?”

“像我们在荒原上和荆棘灯通讯一样啊。”海狄兴奋地挥着匕首,“告诉她这里有好东西,我手上这个遥控.炸弹还没用,等黑藤蔓退了之后来取。顺便,我们也祝她好运。”

阿斯塔想了想,打开了通讯:“安鹤。”

“嗯?老师,怎么了?”那边的声音细若游丝,像离通讯器好远。

“没什么。”阿斯塔想了想,没有按海狄的话来交代,她顿了顿,尽量让呼吸变得平缓:“安鹤,我的命当初是你救回来的,你要带着我的命走下去。”

通讯器那边,没有人回应。

阿斯塔再度开口,她没有什么能教给安鹤的了,所以只是叮嘱:“我们走到绿洲用了好几代人,不过,既然走到这里,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事,不要放弃,不要屈服,往前走。”

“你只需要往前走就好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

安鹤完全放弃了抵抗,最后一根绷紧的神经,松懈。她看着脑海里那张和她一样的面孔,笑着说:“我接受。”

我接受,吞噬我吧。

巨茧仿佛在冒泡,表面咕噜噜地翻涌,如同沼泽一样的红色眼睛将安鹤整个吞噬,菌丝将她往里推、再推、直到包进巨茧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