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被这一刻蛊惑,骨衔青鬼迷心窍地低头,拇指覆盖上安鹤的唇,抹掉了沾染的鲜血。
她的举动,让双方的呼吸都停滞了好一会儿。大战后的多巴胺还没褪去,有些情愫掺杂进空气不受控地发酵,丝丝缕缕向外扩散。
温热气息扫过眉心,安鹤好不容易平息的心跳又开始蓬勃跳动,脸颊一侧的温度有了滚烫的错觉。
所以她错觉地以为,骨衔青又要吻她。
这次没有赌注,为何要吻她?
还是说吻会上瘾?
这可不是蜜糖啊,是毒药。
理智告诉安鹤要偏开头,却没来得及动。她甚至还记得上次骨衔青唇齿间温热的气息,现在这样的气息在逐渐靠近。
安鹤认为自己实在没有力气动了。
骨衔青抚摸着她的脸,安鹤没有躲,在唇将触未触之际,骨衔青却突兀停下。
明明已经垂下眼眸,明明吞咽的动作明显,骨衔青却开口道:“算了,我不想沾上别人的血液。”
她松开安鹤,快速往后退,冷冽的空气从两人间灌了进来,只留下似有如无的痒,如同羽毛不经意挠过心尖儿。
安鹤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浑圆,她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道是自己的伤,还是别人的血液沾了满手。
怎么?骨衔青还嫌她脏?
她要跟她拼啦!
骨衔青三两步便和安鹤拉开了距离,转身离开,比以往走路的速度快了两三倍,看上去像是仓皇而逃。
安鹤喘着气,等等,便携灯还没拿到!
“骨衔青!”
……
骨衔青没有理会安鹤不成句的呼喊,而是走到闻野忘身旁蹲下,沉下心,快速检查了闻野忘的伤势。
闻野忘仍旧昏迷不醒,身上血肉模糊,树根的倒刺刮伤了衣服和皮肉,手脚有不同程度的扭曲。
一道不知道来源的伤口,从左边锁骨一直到腰腹,几乎斩断了半边臂膀,看上去伤得极重。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被切割术的天赋波及了。
但闻野忘还活着,不仅活着,脉搏跳动得极其有力。
这人的命可真大,冷静下来的骨衔青双眼一沉,趁闻野忘昏迷扭断了对方的右胳膊拿针筒的那只。
这人不能在巴别塔杀,需得等闻野忘出塔去,但这人聪颖得很,这五年来从不出塔一步。
算了,下次有机会,骨衔青只会让对方吃更多苦头。
骨衔青起身走向岩壁,指使薇薇安打开藏在后方的背包,扔下绳索。
她遮掩着按了按腹部,很痛,她是内伤,外伤不显,但伤势很重。
以她现在的状况,翻上墙壁还需要一段时间,她不能再多待了。
不过,骨衔青还是回头看了安鹤一眼。
安鹤已经破罐子破摔地跌坐在地上,见她望过来,拼尽力气摊开手心,哑着嗓子:“灯。留给我。”
骨衔青这才低头留意到腰上扣着的便携灯,她哑然失笑,敢情安鹤刚刚不是乱摸,是想要灯?
“我不能给你。”骨衔青没好气地拒绝,“出去还有一段路要走,我还带着你的好妹妹,你想让我摸黑出去?”
安鹤没有收回手,理直气壮地维持着姿势这鬼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到处都是化不开的黑。如果没了灯,躺在这死人堆里,万一要再发生点什么意外,都来不及反应。
骨衔青要是真的在意自己,总得考虑下现在的情况。
“你又伤得不重。”安鹤尽量简洁地表明自己的意思。
这次轮到骨衔青气结,她伤得不重?
且不说之前被炸的旧伤未愈,现在身上最重的新伤,就是安鹤造成的,她没给安鹤两巴掌已经算她仁慈。
安鹤不会知道,自己捏碎一根猩红的菌丝,都能在骨头上留下一道灼痕,更何况是被安鹤引诱着开枪杀了一个舱茧?她得庆幸,那位拥有切割术的舱茧只是神明无关紧要的一个傀儡,不然,她现在不一定能站着走路。
她的生死全然不由她自己掌控,这些,骨衔青死都不打算告知任何一个人,没有人能得到她绝对的信任。
但是,骨衔青犹豫两息之后,还是摘下了便携灯的卡扣。
方方正正的便携灯在地上弹了两下,不远不近,刚好落在安鹤能够得着的地方。
“你今晚……”安鹤咳了两下,她的内脏应该受了伤,不然讲话不会如此困难,但安鹤仍旧坚持把话说完:“今晚来找我吗?”
“说这样的话,会让人误会。”骨衔青似笑非笑地扬眉,片刻后又笑道:“既然如此,你可要把血渍洗干净,等着我了。”
什么?安鹤想起那个未落下的吻神情一滞,她的邀请并不是那个意思。
骨衔青已经缓缓攀上崖壁,尽管五脏六腑都在疼痛,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适。她一直很习惯隐藏弱点。
薇薇安仍旧乖巧地等在那儿,连口罩也没摘下,骨衔青赞许地拍了拍薇薇安的肩膀:“好了,跟我走。”
薇薇安望着底下没有动,骨衔青见她有话想说的模样,也停下脚步,转过身,顺着薇薇安的视线望下去。
脚下,漆黑一片的地下空间肉骨尸血,荆棘满地,唯有安鹤所在之处散发出微弱的光,孤独而耀眼。
骨衔青沉默不语,呼吸重重地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