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1 / 1)

那是渴望回到不存在的故乡、逝去的同伴之中去的低鸣。

深灰色的眼眸看着尾巴慢慢摆动的雄虫,没有移开覆盖着鳞片的手臂。这是傲慢且自矜的直系高位种,第一次理解且尝到自大所带来的苦涩。

所以格拉会因为他的话语而无可奈何地微笑。

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片刻前的想法是符合实际的好事。

“抱歉。”

克里曼说。

“不会再问你这种坏问题了。”

第118章

“改朝换代可不是什么快活的事情呐!”

中等种雌虫笑嘻嘻地说。

恺的前肢搓了搓,毫不畏惧地跟随在白色雄虫的身边。只有在直面死亡的时候,他才会展露出生物最原始的恐惧,一旦觉察到脖子上的绞索并未收紧,便能够用最短的时间再度活跃起来。

“老大他真是太了不起啦。”

慢悠悠地发出轻快的鸣叫,他垂着头落后格拉半步,自有一套标准地遵循着对上位者的臣服。对方是雄虫还是雌虫并不重要,对着一只基因缺陷种低头也无损于其稀薄的自尊。

向能够决定他命运的存在表示尊重,是最符合利益的做法。

“我可都听说了,他拿下了整个阔翅族群的地盘,现在连足肢族群的星域也差不多啃得一干二净。”

格拉在他的身上尝到真诚的味道。

对方是真的在尊崇萨克帝,并且无条件地对强者展现出臣服。然而这种臣服是有代价的,一旦黑色的核心种失去力气、无法进行有效压制,这低廉的忠心便能立刻转投他虫。

趋利避害是其最原始的底色。

可能生存至今,恺唯一看走眼的一回,就是选择在星港聚众挑衅一只初来乍到的陌生虫。

一次挑战失败,换来了一辈子的内向打工生涯。

然而和他那些脑袋被掰掉的同伴相比,这种代价便又显得可以承受了。所有动手的虫里,恺是当机立断飞速滑跪的那只,于是他也成为了唯一活下来的幸存者。

“您可别嫌这场面血腥,同人类比起来我们才哪到哪儿啊。”

生怕雄虫的天性令格拉产生厌恶,中等雌虫免不了找补两句。

“我们的老邻居可比我们厉害得多。”

“不说远的,光是白皇帝时期,克里芬一世家族所有的主流继承者就差不多被杀得精光。”

觉察到雄虫投过来的目光,恺喜滋滋地忍不住多说两句。

“所以人类的王虫、亚王虫也会死,他们的亲代或是其它更低等级的服从者,也在时刻准备着取而代之。”

“我们可没什么区别。”

这段历史格拉知道。

萨克帝曾经向他述说金色眼瞳的由来,事后他忍不住去翻查了手头所有关于克里芬家族的资料,想要多理解自己的伴侣一些。

法赫纳连同首都星沙瓦勒一同坠入阿卡夏后,马普兹科学院彼时尚被称之为监判院的机构,几乎屠戮了所有残余的直系王室成员。

旧帝国自此一分为二,裂变为由傀儡皇帝勉强维系的部分,以及由马普兹科学院把控的旧制联邦。

这是一次循规蹈矩的分裂。就像旧地的人类可以将路易十六压上断头台,也可以将贞德送上火刑架那样,事情发生的当下一切变得速度飞快,难以界定好坏,如同卷集而过的河流奔涌向既定的方向。

然而陈旧的血垢并非那么容易洗掉。

即便是虫族也遥遥听闻过白皇帝的名号。这世界上铁齿铜牙的虫群啃不动、不敢下嘴的东西很少从阿卡夏爬出来的白皇帝就是其中之一。

虫不可以、也不应该……去啃这种要命的玩意儿。

显然马普兹科学院也没有预料到,他们的行为放出了这宇宙间最不受控制的恶兽。脱离了“人类”这一身份束缚的怪诞之物撕开黝深裂隙编织而成的子/宫,踉踉跄跄重新踏上地面,开始大吃特吃。

连带着初代星舰法赫纳,也继承了喜欢捡各种各样的东西往肚子里塞的毛病。

最著名的被硬塞上船的例子:白皇帝的伴侣,金乌舰队的指挥官。

然而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

就像旧帝国分裂时,血水漫过军队的脚踝、小玫瑰星域无数颗星球焚毁一样,革新派上位时期敌对者也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

比如亚瑟的父母,比如卡姆兰的遗民。那寥寥的记录语句令格拉窥探到,身为人类的萨克帝远比眼下陪伴在他身边的伴侣更为强硬激进。

“你对这些了解得很清楚。”

雄虫说。

他看着兴致勃勃的中等雌虫,对方时不时摩擦一下翅膀,在谈论到人类的花边消息时显得滔滔不绝。

这在虫族中是相当罕见的情况。除了克拉克以外,他还没见过哪只虫能对着人类的历史如数家珍。

“没办法呐,我是要做生意的。”

“您看,我乐于同雌虫、雄虫、核心基因族群、中低等种谈买卖。资源没有错处,矿石也不分高低贵贱。如果人类同意,我甚至愿意和人类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