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湘摸了摸眼泪,很是乖觉地起身,将床边的位置让出来,眼巴巴地看着秦瑟,想让她帮忙劝一劝秦婉。

秦瑟从善如流地在床边的杌子上坐下来,看着侧着身双眼通红的秦婉。

对上她的眼,秦婉狼狈地移开目光,拉起被子把自己藏进了被窝里。

秦瑟看到这一幕,倒是没着急开口。

盯着被窝下,秦婉双肩的位置开始轻轻抖动起来,她捏着没吃完的蜜饯,才道:“秦婉,你知道这世上为什么会有甜食吗?”

秦婉没吭声。

秦瑟也不需要她说话,自言自语继续道:“那是因为,发明甜食的人发现,人是最苦的。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贪嗔痴念,没有一样不苦的,甚至有人会说,人生来就是受苦的,没有人不吃苦的,就是有人苦吃得多了,才想做出一些甜食来,心里有苦的时候,吃点甜的,似乎就没那么苦了。”

秦婉在被窝下的抖动越来越大。

秦瑟淡声道:“我觉得这话说得不错,人这一生没有不苦的,便是高贵如皇帝,也不知哪年哪月会栽了跟头,譬如先帝被人夺了江山,不苦吗?不说其他人,就说北宁郡主,看着金尊玉贵养大的,但想要做太子妃没如愿,这次还险些搭上了一条命,不苦吗?”

秦湘闻言,立即拽了拽秦瑟的袖子。

秦婉就是因为北宁郡主的事儿,才差点没了命的,她怕秦瑟一提,秦婉心态更崩溃。

秦瑟却朝她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该怎么做,她心里有数。

她望着锦被,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的不过是,你有过这样一桩婚约在身,就算保住了命,也没人愿意娶你,你这一辈子就完了。先不说,女子这一辈子未必非要成亲嫁人,就算退一万步来说,非得嫁人才有前途,你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了啊。”

听到这儿,锦被的抖动小了一些。

过了片刻,秦婉拉开被子,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看着秦瑟,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见,“可我这辈子真的……”

“你还小。”秦瑟打断她的自怨自艾,“不过才十六七,说什么这辈子完了?余下那几十年,难道都要因为这一件事而舍弃吗?”

秦婉哭着,没说话。

秦瑟拍了拍她肩膀的位置,温声道:“其实我觉得你们都想岔了,人这一辈子最难的不是死,而是活着,活着可能需要面临更多的困难,你觉得你承受不了,所以就要去死,可仔细想想,你眼前遇到的算什么事儿?”

“这世上,多得是挨饿受冻的,只能吃草根树皮的,他们还在顽强的活着,多得是家道中落被送去做妾做奴仆的,他们还在活着,你现在好端端地躺在这,依旧是你的秦家大姑娘,你爹官职未受任何影响,你有什么好哭的?”

瞥了秦婉一眼,秦瑟收回手,虽然还在笑着,但秦婉觉得她的目光有些凉。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还没等她生活什么,秦瑟再次开口。

“你现在衣食不缺,不知道比多少人幸福多少倍,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如今的生活,你却想死?”她淡淡一笑,“秦婉,想一想,你有什么要去死的理由?不就是在京城里,难免会受到点风言风语,可能婚事不顺吗?可你为什么不能退一步?既然在京城里不行,那就跳出京城,去其他地方,去你外祖家,去远房亲戚家,去哪里都行,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谁还会说你?”

她是搞不懂,这件事委实不是什么绝境,为什么非得要死要活的?

最坏最逃避的办法,不外乎是跳出京城。

这法子是最省力的,虽说是逃避了,却也最简单。

有何不可?

听到这儿,秦婉愣了一下,慢慢地拉开自己身上的锦被,不可思议地望着秦瑟。

确实,她从一开始只考虑过,她没脸活下去了,不知外头的人怎么编排她。

可她所需要面临的难堪境地只在京城,她只要离开京城不久好了?

思及此,秦婉忽然坐起来,一把抱住秦瑟。

“堂姐,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指了一条明路……”

秦婉说着再次哭起来。

看到这一幕,秦湘却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秦婉应该是放下寻死的念头了。

秦瑟并不想来做人生导师的,她只是不想秦婉因为这件事的后遗症真的去自杀,那因果又得算在她身上,被迫来阻止秦婉自杀,放下这个念头罢了,谁知道秦婉就突然扑上来了。

念着她身上有伤,秦瑟不好推她,抬起两只手,无奈地道:“你先放开我,你身上还有伤呢,小心点。”

第364章 大约是误会了

秦婉闻言,才想起自己身上有伤。

不知道为什么,没提起的时候,她倒是感觉不到有多么痛。

但秦瑟一提,她就感觉心口好疼好疼。

她立即放开秦瑟,捂着心口坐在床上,脸色疼得都发白了。

秦瑟见状,伸手去摸了一下她的脉搏,确认她没大事,才松开手道:“没事儿,大约你就是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不像刚才紧绷着一心想去寻死,才觉着疼了。”

秦婉愣了愣,复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觉着更丢人了。

“大姐,吃块蜜饯吧。”

正在这时,秦湘不知何时又拿起了一块蜜饯,笑嘻嘻地递到秦婉面前。

秦婉抬起头看着秦湘,眼泪差点又掉下来,她抬起手,接过那块蜜饯塞到嘴里,又哭又笑地望着秦湘,“真的很甜。”

秦湘献宝似的,“那当然了!这可是我亲自去外头铺子上买来的,嘴甜的蜜饯了!”

“谢谢你,湘湘。”秦婉抹了抹眼泪,诚恳地道了一声谢,又看向秦瑟,坐在床上欠了欠身,“还有谢谢你堂姐,我听我爹说过,今天要不是你的免死金牌,只怕我现在还在京兆府大牢内等着判处的消息。现在还要累的你过来劝我,实在对不住堂姐。”

秦瑟捏了一颗蜜饯,放在嘴巴里,感觉着甜丝丝的味道,含糊不清道:“你倒是不必谢我,这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只要你自己能想通,放过你自己就行。”

秦婉重重地一点头,望着秦瑟,笑起来,“堂姐说得对,如果我在京城里呆着面对的只有嘲笑的话,那我就离开京城!我外祖家在扬州,听说扬州风光好,去那住一段时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