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东西仍流窜于他的血液中,叫嚣渴求着更多。他也许应该拿出以往的强势,现在就确认雄虫对虫蛋的态度;也可以试试性|爱。他的小雄虫喜欢。像上次那样的,他能接受;又或者,再次尝试道歉,彻底地表达自己的反省……
屋内的另一只虫翻阅着书架上的大部头,好像对某本历史类书籍着了迷。劳埃德只敢用余光轻瞟,胸口的苦涩蔓上口腔,一分一秒都如此难捱。
――他要再尝试一次吗?
不。不。不。他做不到。这种事太困难了。他从没处理好过。他太自我,对于他人敏锐飘动的情感总是后知后觉,回应得迟钝,于是显得格外冷漠。
和夏恩的这段意料之外的关系,比他执行过的3S级任务还要困难。它无法被快速解决,也得不出什么最佳、有效的行动路线或方案。这里面,有太多不由他掌控的因素。而他一向最讨厌失控。
隐瞒虫蛋的存在,真的是因为想保护对方吗?不想让他伤心?
也许有。但绝不是根本原因。他明明将夏恩的成长看在眼里、十分清楚他不是弱小无能的那类雄虫,又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他的小雄虫说得不错。
他不信任。不愿意。也不认为有必要。长期军事履职生涯让他习惯说一不二、无论何时都坚信自己判断。长期高位阻挡了下属的异议。其在发出之前就被怯懦否决。
他确实傲慢。
和雄虫的关系是门新的学问。他要学习、反省、改变。还有放下骄傲。而这是帝国上将曾经执意死守也不肯放弃的东西。
可为了不再失去他的光,他愿意。
劳埃德知道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是暂时战略性后退。于是他强提精神,回应道:
“艾德礼问题很大。我已经调查他几个月了。您的这些情报线索,我会让瓦沙克继续追查。如果他是主谋者,我会亲手扼断他的脖子!”
“你们关系一向不太好吧?”
“卡莱尔大公任职军部大臣时就很差了。等他当上大臣后,几乎撕破脸了。”劳埃德解释,“他野心很大,必要时会毫不留心,很难对付,而且非常谨慎。这么多年,罗德里他们也没将他彻底扳倒,反而让他又回来了。”
“帝国主战派的实权代表之一嘛,可以理解。三两下就败下阵去,也不会有胆子和洛奥斯特叫板。”夏恩将手中大部头塞回书架,身子一转,一屁股坐到书桌上,终于不是背对着劳埃德了。
“他想当帝国宰相,我管不着。他和联邦勾结,我也没兴趣。”金发雄虫表情阴沉,眼中浮现杀机,“可他把算盘打到大哥头上,我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小少爷,此事干系重大,您千万不要冲动!”冰冷的杀意太过浓烈,激得帝国上将的压制场本能回防。劳埃德霍然起身,一把按住青年肩膀。
骤然缩短的距离让两虫都是一惊。散落刘海下的蓝眸愕然回望,与雌虫直直对视。灼热的呼吸和信息素交错融合,唤醒了某种沉睡的情愫。
青年的双唇微张,粉色唇瓣泛着水光,是无法抗拒的蛊惑。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雌虫的手指颤抖着触上那柔软的弧度。几乎同时,他低下头,捉住雄虫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
记忆和现实交错。电流击中心脏。那里抽搐着、震颤着,发出甘愿被缚的满足长叹。
夏恩的手僵在半空。几秒后,随着这个吻的加深,他轻抚上雌虫的脊背。
“……我很想您。”灰绿色的眼瞳如弥漫雾气的春日田野,而金发雄虫是里面唯一跃动鲜亮的暖光。
劳埃德深情地注视夏恩,舍不得分开,但雄虫姿态已有抗拒之意,他怕对方生气,只能暂时停下。
“……”夏恩摸着自己的嘴巴,忽然挑唇一笑,眼眸闪亮地回望过来:“将军阁下这是食髓知味,忘不了我吗?”
雄虫的表情温暖和善,却不是劳埃德熟悉的。帝国上将一时有些发愣。慢了半秒才想起这似曾相识的轻浮语调在哪里听过――
过去这些年中,他偶尔会撞到洛奥斯特的小少爷和其他雌虫暧昧调情。这曾与他无关,但如今只是念及,便燃起了一把烤灼心口的嫉妒之火。
“小少爷,您如何才肯原谅我?”怨怒被压转为哀求。帝国上将伸臂圈住他的小雄虫,嘶哑地低问。
“劳埃德。”夏恩被他抱着,并未挣扎。敷衍回应的意图失败,自己只能直接无视。“……我可以给你抚慰。但不是现在。”
雌虫不再言语。他只是收紧了怀抱。夏恩无从辨认这只老雌虫此刻的心理。
今天一见,太多东西超出他的预想。黯然消沉的劳埃德、卑微恩求的劳埃德、主动献吻的劳埃德……夏恩觉得很不真实。这几乎颠覆了雌虫在他心里的形象。
如果用欲望来解释,大体上是成立的。也许是单身太久,老雌虫的需求总是旺盛的。对方如此讨好他,不过是生物本能作祟罢了。
这样一想,夏恩心里好受多了。他推开劳埃德,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物:“时间不早,我要离开了。”
帝国上将送夏恩下楼。洛奥斯特公爵要离开自己家,这十分古怪。但两虫都表现得理所当然,仿佛雄虫真的是来访的宾客。
来到一楼大厅,夏恩径自向前,劳埃德默默跟随在后。
“小少爷,指挥官的事……”雄虫推门前,帝国上将忽然开口,“……谢谢您的仁慈。”
“我没做什么,不用道谢。”夏恩止步,没有回头,“元帅之位,是要靠你自己争取的。”
“这次苏里尔星域我会调动洛奥斯特的特别机动部队参战。您有出战的计划吗?”
雌虫的影子投在夏恩身上,像暗夜收拢的巨大羽翼,给予他保护与支持,是分不开的另一部分肢体。
“不了。”夏恩答得很快,“我有其他事要处理。”
“好,我明白了。”劳埃德回道,“对了,小少爷,关于公爵府和军团,属下还有事需要禀报。”
雌虫特意提到了公爵府,夏恩瞬间反应过来:“是谁?”能得知劳埃德怀孕且决定摘除一事,可疑的虫选范围并不大。但无论是谁,他都不愿去确认。
“是杰的助手。”雌虫声音透露出几丝严酷的冰冷,暗示着此虫悲惨的处境,“至于杰少校本虫,我探察了他的精神图景。他在不知情时中了很强烈的精神暗示。从精神暗示残留的痕迹来看,时间在您成虫礼前后。”
落水带来的濒死体验至今仍记忆犹新。泽维尔。夏恩在心底冷笑,面上毫无表情:“精神暗示的内容是什么?”
“在您的治疗药剂中添加某种液体。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您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劳埃德小心着措辞,明明心中很多疑问,却只能如此笼统地询问。身边不太“干净”是夏恩先察觉的。洛奥斯特的小少爷应该还瞒着他一些东西。但他丧失了开口追问的资格。
果然。昏黄灯光里,金发雄虫没有回答。他仿佛一具华美的雕像,安然静立于光暗交界之处,是梦境深处模糊又遥远的幻影。
门打开了。冷意袭窜脖颈。悬浮车停驻在门前,车灯照亮瓢泼的雨水。密密麻麻的斜织雨线中,肯举着黑伞朝夏恩匆匆奔来。
“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