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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既没有回御书房也没有回养心殿,他去了钦天监。
他向来不信这种鬼神之道,如今身?在局中,他不得不登上那座高耸的观星台,钦天监的监正此刻战战兢兢,伏趴在他跟前。
“朕欲回去。”他道。
监正抖的筛糠一样?,方才皇帝沉着脸进来,说?了一大通诡异之语,圣上竟然说?他是异世而来的孤魂野鬼!
要不是圣上疯了,倘若圣上没疯,听了这些话,他活不过明日!
武帝对别人没有那份耐心,看着瑟瑟发?抖的监正,他紧皱眉头:“说?话!”
不管是作为武帝还?是陆奉,皇帝都是个威仪赫赫、不怒自威的君王。穿着太极八卦袍的监正咽了咽口水,颤声道:“圣上所言,实在玄妙,不若您休憩一晚,臣今晚观测星像,待明日……”
“少废话!”
武帝懒得听他掰扯,冷声道:“你若不行,把这身?衣裳扒了滚出去,自有能人为朕分忧。”
在小命不保和乌纱不保的双重压力下,监正伏趴在地上,定?定?心神,问道:“圣上想?回哪里?”
武帝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回到朕原来所在的一方天地。”
监正面露疑惑:“听圣上所言,您原本……也是您。可在您的那边,您已经殁了。”
“您要是回去,这……无?处可去啊。”
“怎的无?处可去。”
武帝声音低沉,冷漠地似乎不是说?自己,“不过尘归尘,土归土。”
他这一生,生来钟鸣鼎食,曾跌落尘埃,踩着骨肉血亲登上尊位,征战四方,天下所有人皆对他俯首称臣。
即使最后身?陨荒漠,是他轻敌,他输得起。倘若重来一次,他必定?征服这片荒漠,如今“他”用另一种方式替他实现?夙愿,他无?憾矣。
人固有一死?,他无?所惧。
监正从未见过皇帝这样?的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疑惑不解:“圣上……缘何有此想?法?”
即使蝼蚁也尚且偷生,哪有人活的好好的,想?寻死?呢?
武帝心中莫名烦躁,他宁愿回到那具冰冷的身?体里,也不愿在这里当皇帝。做皇帝,没什么稀奇,他已经当腻了。可在这里,他不止是一国之君,他还?有一个骄纵爱哭的皇后,一个面白心黑的太子、沉默寡言的幼子和一个野性难训的公主。
她?腹中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婴孩。
他翻阅起居注,纵然没有看完,他也知道,帝后鹣鲽情深,如同寻常百姓家的夫妻。
可他不是“他”,他不会?给?人做“夫君”,更不知道怎样?当一个“父皇。”
想?起她?今日微红的眼眶,他一阵头痛。罢了罢了,他要回去,这烂摊子他不接!娇妻幼子,他着实消受不起。
当然,这些心底的话武帝不会?对一个监正说?。他沉了眉眼,语气森冷:“你在质问朕?”
鲜少有人扛得住皇帝的威压,监正喘了几口粗气,忙道:“微臣不敢!此事匪夷所思……不过臣曾经在师父的手稿中见过此例。”
在武帝翻脸之前,监正迅速回道:“待臣研磨一二,定?给?圣上一个交代?。”
武帝冷哼一声,“多久?”
监正颤巍巍伸出三根手指,在武帝阴鸷迫人的眸光中,硬生生转了个弯儿,“一个月。”
武帝盯了他一会?儿,骤然拂袖而去,留下一句:“最迟一个月后,要么你拿着法子来见朕,要么,提头来见。”
……
不管身?后吓得浑身?瘫软的监正,武帝踏着月色回宫,他的心绪杂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凤仪宫外。
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风中摇曳,夜深了。
她?也应该睡了。
朕想?她?做什么?纵然是皇后,也不应如此骄纵。
武帝站在宫门处深深往里望,夜色笼罩了他的眉眼,锋利的轮廓在幽暗中显得格外冷峻。
“可是……圣上?”
此时?殿内传出一道微弱的女声,紧接着,一个女官款款走来,在武帝跟前行了个礼。
“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见皇帝临危不乱,是凤仪宫的女官,金桃。
武帝淡淡点头,过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皇后如何?”
金桃心道:能如何,这个点儿,皇后娘娘定?然是睡了的。
可金桃向来聪明谨慎,今日皇后娘娘心绪低落,连翠珠都有所察觉,更瞒不过她?。阖宫上下,能牵动娘娘心绪的,一只手能数过来。
三位殿下各自安好,毫无?疑问,源头一定?在圣上身?上。金桃斟酌片刻,恭谨道:“娘娘今日心绪不宁,早早睡下。”
“奴婢刚去看过,娘娘在睡梦中,面含忧色,似乎……不太安稳。奴婢恐是魇着了。”
“一派胡言!宫帷重地,哪儿来的鬼魅邪祟,敢惊扰一国之后!”
武帝冷声喝斥,转念又一想?,他自己就经历了这等?玄妙之事,天地浩渺,万象纷纭,未知之者多矣。
后宫多住妃嫔,阴气重,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