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羽京气得面色发白，又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大笑，“你再瞧不上我，也被我换了命，杀过一次了。”
他笑得更加猖狂：“应恣生，你没想过吧？那么年轻，前途正好的时候，怎么就死了呢？我白捡一条命，活到五十多，我心满意足，你呢？”
“你童年凄苦，少年时期被欺凌，上了大学每天都在打工，一辈子都没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以为自己傍上了沈筠屏，没想到人家什么都给不了你，可笑吧，多可笑啊，你这么聪明的人，不还是这么艰苦地过了二十多年？”
“我不一样，我活着有意义，有盼头，你呢？你奋斗给谁看啊？”
应恣生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杨羽京说了一大堆才喘着粗气停下来，“你杀了我，杀了我，我也会一直纠缠你，我们两个的命早就分不清楚了！”
“杨羽京。”应恣生淡淡叫他的名字。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过得那么狼狈，人不笨，你姑姑对你也不错，怎么就畏畏缩缩提不起来呢？我现在懂了，你是自卑啊。”
“是看到我这样的人活得那么好觉得自卑？还是……我自恋一下，因为我的脸自卑呢？”
“应恣生！”
“我记得你当时问我要生日，是给谁要的来着，记不得了，总之是一个女生吧，你喜欢她？你喜欢她到愿意帮她来问我？你可真有出息，我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但是我不管活着还是死了，过得都挺好的，不像你，被人当作一条疯狗来咬人……”应恣生停了下，“不对，我还挺喜欢狗的，像个疯子一样来攀扯人，杨羽京，你借了我那么好的命还是过得这么狼狈，真丢人啊。”
“我哪里狼狈？！”杨羽京目眦欲裂，“我有了自己的公司，有我的妻女！你呢？你什么都没有！”
“是吗？”应恣生轻飘飘地回应，“那你等着看吧。”
第五殿，望乡台。
这是苏婵给他们讲地府知识的时候说到的。
应恣生和周香宝已经走过四站，他们讲述的站内情况，足够让苏婵猜到，“黄泉十站”的系统依旧是建立在从前的十殿审判上的。
按照这个顺序，第五站原本应该是由五殿阎王阎魔王审判。
孽镜台已经照过，他们皆是负恶之人，行至此处才知忏悔早就来不及了，来到第五殿的鬼魂都会被押上望乡台，看见阳间种种，在世所犯罪恶都会显出恶报。①
而这一站方翠的事情，更让应恣生相信，这本就是一场自我的反响。
杨羽京看不透，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只是应恣生并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好嫉妒的。
正如杨羽京自己所说，他的人生只能用一个“惨”字形容，就这样的命，他也敢抢？
应恣生不愿再多和他掰扯，直接用方才滚方翠的道具把杨羽京团成一团丢出门。
杨羽京受了那么重的伤，今晚不可能还有精力找麻烦。
而家里还有一个大麻烦。
应恣生推开门的时候，方翠正坐在地上哭。
她哭得很难看，脸皱成一团，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砖上，但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出，就死死咬着手背。
“不是你自己的身体就这么不爱惜？”应恣生把人拎起来，抽出手给她擦干净上面的眼泪口水，“你哭什么？”
“我没哭，我是生气。”方翠狠狠道。
应恣生啼笑皆非：“好好，你生气，你把自己气成这样做什么？”
“他那么说你，你为什么不生气？！”方翠大喊，“你为什么把我关在家里？你明知道我有办法对付他，不然也不会暗示我去动你家的树！”
“真聪明。”应恣生夸奖她，顺手拿了块毛巾给方翠擦脸上的泥土。
方翠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拿过那块毛巾囫囵将脸上擦了个干净，“你怎么认出他的？”
“习惯。”应恣生又抽了张湿巾，细细擦试着手指，“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先垂眼，躲避别人的视线再开口，我一开始以为是巧合，后来他说的那番话，让我想起了我的大学室友。”
“你们是大学室友？”方翠惊讶，撇了下嘴，“我还以为你们是仇人。”
应恣生丢了纸巾：“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对我哪来这么大的恶意，不仅要换我的命，还要进站来追杀我。”
他撑着下巴细细盘算：“入学第一周，他把水翻在我的作业上，我没怪他；大学第一个寒假，我在学校附近酒店兼职前台，他含糊不清地跟别人说我在那里做生意，我也没跟他掰扯；大学第三年，他喜欢的女生喜欢我，我也没搭理啊，后来……后来我就死了。”
方翠：“……最后一条听上去确实挺欠揍的，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更何况你还说他换了你的命，他怎么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还没生气呢，他突然就追上来咬我，啧啧。”应恣生感叹，他站起身拍了下方翠的头，“准备睡觉了，你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吧。”
方翠坐在沙发上，看着应恣生走向卧室的背影。
青年的背影停在门口，在壁灯下侧身，轻轻说：“今天是不是难过了？”
“没有。”方翠嘴硬道。
青年笑了下：“我知道被抛弃的感觉，对不起。”
方翠惊讶地抬眼，嘴角忍不住地翘起：“不怪你，你是想救我的，我知道。”
青年没再说什么，走进了卧室。
沙发上，方翠舒展开手脚，仰望着天花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应恣生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握着那只金色小铃铛，“今天是你在提醒我吗？”
小铃铛轻轻摇动，暖和地贴在他的手心，又像是不满似地升温烫了下他。
“怎么？生气了？想问我为什么不带周香宝进来，还是为什么不让你跟进来？”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我自己处理的，周香宝知道了肯定会不开心，你知道了……也肯定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