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 / 1)

忽然,历中行动了动手指,说:“姚江,我也想吃缙坪的桃。”

姚江抬头,淡淡地笑,一如既往,“好。我让姚淮去买,或者,带你回去?”

历中行微微摇头,看着他:“那么好的桃子,要把它卖到河梁来,卖到全国各地去。”

姚江目光变了变。

“如果不是吴东云的人,会不会有希望?”历中行问他。

他无法回答。有吗?有的。那谁去呢?姚江不想……

“让我去。”历中行说,“你忘了,赵小姐是金猊的好朋友。”

他没忘。他知道,代人受过,要受委屈。他知道,历中行和这事没有一毛钱关系。

“放心,我有经验。三号线地铁改线,没听人八卦过吗?”历中行笑眯眯的。

姚江启唇,他将温热的手指贴上去,凑过来说,“嘘”

他揉揉他的额头,“别皱眉啊……我还会一首山歌,很适合在这儿唱,你听听?”

河风那么长,不断地奔来,远去,在浪尖打滚,在树梢盘桓。绕不开,躲不过。而这一刻,周身的风声水声中,飒飒然闯出顿挫音节,似山门洞开:

“一是我爱刮野鬼好漂流,

二为你唱上曲子解忧愁……”

他的眼神那么亮,像淬火的箭,满弓待放,“三就说天大浪来”

“不回头。”

历中行拉上他,信步向丰沛的河水走。

字句咬着风,从石缝儿里往外蹦

“黄河里同龙王爷喝一壶酒!”

太阳在歌声中越升越高。他说,“姚江,乾坤未定,咱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第100章 100 营魄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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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金猊离机场还剩两公里,收到历中行消息,说落地了。她回语音,说马上到。夜色中无限延伸的高架终于到了尽头,她拐下匝道,将视野两边的巨幅广告远远抛下。

原本时间算得刚好,会比历中行提前一点抵达,结果临出门被老爹叫住询问了一番。也怪历中行订的这红眼航班,她老爹晚年得女,家教甚严,管得甚宽。她直言相告,接个朋友。哪个朋友?好嘞,名字一说,又辩半天的经。老爹问她,这个年纪还不考虑终身大事,是不是跟那小子学坏!她哭笑不得,直的可学不来!

历中行倒不准备让她来接,但他好不容易回京一趟,还不是趁雨休,多稀罕呐,郭金猊恨不能跑到飞机舱门口候着。

国内到达,出口,她降下车速东张西望。看到人了,一年多不见,身形愈发稳健挺拔,如松如柏,郭金猊一时有些怅然,想当年一同通宵达旦赶死线、满城跑着逛展听live的小伙伴,如今已是不折不扣的靠谱男人模样,自个儿心里却还总拿自己当二十岁出头的大姑娘。

“中行!”等人一开门,瞬间绽开笑,“想死你了!”

她从驾驶座起身来了个熊抱。历中行下意识想避,反应过来还是结结实实迎上去,笑得没眼睛。就迟了这半秒不到,郭金猊猛一拍他后背,“干嘛?这就生疏了啊?”

这一掌可谓如狮如虎,半点不留情,要不是历中行身板硬朗且熟悉她路数,很可能会被自己口水呛死。

“有谱没谱?收爪收爪。”他咳了一下,“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啊。”

“行啊你,什么时候追到的?不告诉我一声。”

严谨地说,这问题很难回答。首先,他追了吗?好像是对方自己送上门的……

历中行在副驾坐下关了车门,告诉她,“是姚江。我和姚江在一起了。”

“靠,我前前前相亲对象啊?”郭金猊惊诧,“还以为是河梁那边的新同事什么的。”

历中行笑,“至于吗,还结巴上了。”

“不不不,就是前前前相亲对象,后面三个跟家里有皇位似的都比他差远了。”她一摆手,一副不堪细讲的样子,打方向盘驶出航站楼,随后又瞪眼,“不对啊,这家伙不是跟姑奶奶说他是直的吗?你之前也这么说的吧?”

历中行的嘴角没有放下,“嗯,他是限量隐藏款。”熊猫盲盒,开到第五次才出跟他匹配的取向,仅此一只,市面无售。

“嘶”郭金猊被酸倒了牙。

“郭老师和师母还好吗?”

郭金猊说了说二老的身体,她母亲生她时是高龄产妇,身体落下不少毛病。又问黎老师的状况,得知这次的凶险,庆幸之余顺嘴就问,“那你现在不守着黎老师,急急忙忙来有什么事?”

历中行随之正色起来,“金猊,你能带我见见赵局长吗?”

“赵玉琢的爸爸吗?噢,我知道了。玉琢今晚就住在我家,你要不要先跟她说说?”郭金猊神态并不轻松,却也不怎么严峻,“我跟你讲哦,这个事跟咱俩传过的绯闻一样,不是外人眼里那么回事儿。赵叔那里不容乐观,但让玉琢和你统一战线,没那么难。就一点,你知道我不会跟朋友说谎,你俩都是我朋友,你跟姚江的关系,我也不能瞒着她。”

她又补充,“不过我出门时她已经睡了。我们跑了一天选题策划,又聊到很晚,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累了。你就在客厅睡沙发吧,不跟你客气哈。”

“我还是住酒店吧,明天一早上你家等着。”历中行说,“郭老师不让我进门的。”

“我来接你是干嘛来了?”郭金猊斜他一眼,“你年节时寄来、送来的好吃的,我都给你当间谍悄咪咪让他吃了,吃完了提一句‘这是中行给的哦’,现在他怎么着也得嘴软手短一点儿。”

历中行失笑,属实服了她,“你没把你爸气出个好歹真是福大命大。”

果然,到了她家,门一开,等着女儿的郭恕便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只比黎永济差四岁,一头鹤发略显稀疏,身形倒比上一次见到更腴壮。老人稳稳站定了,像一座钟或塔,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见是见过,但足有五年多没对话过了。历中行与他对望,打了声招呼,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郁郁惶然。他早已经接受。接受了自己的不被接受也许在跟姚江倾吐的那个晚上,也许更早。

他做了最想做的那个自己。无论郭恕对他的感情如何复杂,是多了些理解还是依然不认可,他都已能够用纯然尊敬的目光回望这位老师,不探究,不掩饰,不自扰。修行红尘,道家所说“营魄抱一”,大抵如此。

历中行还没迈进门,郭恕也还没说话,最先动作的竟是郭金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