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1)

这丫头虽说心直口快,倒还不笨,一点就明白。眼见得兰清音已经露出了敌意,她可不能再惹恼她,毕竟她还是新人一枚,指不定甚么地方就需要仰仗她。

罗依冲秋蝉笑笑,道:“不光如此,我初来乍到,尚无半点成就,可不能让人说半句闲话。”

“奴婢明白了,是奴婢错了,请罗管事责罚。”秋蝉是真知道自己错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罗依拉了她起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记着就行了。”这两人,名义上是她的丫鬟,实际上却还是逸园的人,所以她对她们的要求并不太高,只要求她们别给自己惹祸就行。

秋蝉此番得了教训,安静许多,直到罗依让她们去厨房领来空盘,分了些菜给她们,她才又高兴起来。

真是个孩子呢,又爱八卦,又馋嘴,和罗裳差不多。罗依吃完饭,看着她们收拾完桌子,摸出两对绢花儿来,分送给她们,作了见面礼。然后又拿出些在阳明镇买的小玩意出来,让她们去分送给四个女伙计。

午饭过后,范景飞使人来传话,让罗依好好歇个中觉,然后再出发。罗依正好有些犯困,很是感念他体贴下属,从善如流地爬上床睡午觉去了――还好她瘦,不然可不敢吃了就睡。

等她一觉醒来,范景飞已经站在院子里,仰头看那一噜噜的肥葡萄了,哎呀,她早上才迟过到,怎么这会儿又迟了,罗依万分地不好意思,转头瞪了委委屈屈的秋蝉一眼,提起裙子一溜小跑。

范景飞随手摘下一串葡萄,回首笑道:“是我不许她们叫你的,横竖那作坊近得很,就让你多睡会儿。不过――”他抬手,扬了扬那串挂霜的紫葡萄:“看在我等你两回的份上,这串葡萄就送了我罢。”

罗依笑了:“这本来就是你的。”

“不然,既然这宜苑给了你住,就是你的了。”范景飞随手把葡萄递给一旁的秋水,命她去洗干净。罗依赶紧抢过来,道:“我去洗,就当跟你赔罪了。”说着,蹬蹬蹬跑回屋里,把葡萄仔细洗净,拿了架子上一只透明的水晶碗装了,捧出来与范景飞吃。

范景飞拈了一粒,抛入口中,示意罗依捧着碗随他走,两人就这样边吃边溜达,跟散步似的顺着石子路,朝东南角上去。

罗依见范景飞并没有出逸园的迹象,不免好奇问道:“莫非作坊就在这园子里头?”

范景飞又拈一粒葡萄吃了,道:“大的作坊在外面,改日叫唐管事领你去,我这回领你去看的,是几个管事的私人小作坊。你大概已经听说了,唐管事和兰管事都有一身好手艺,他们想要独自做些小玩意时,就会到小作坊里去。”

第五十六章 第一次挑战

再次听人提起那两位管事的本事,罗依仍旧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点着头道:“我听司书说了,唐管事会做铃铛,兰管事会做琴,我佩服得紧,只可惜今天上午没能同他们畅谈一番。”

范景飞奇道:“你没去见过他们?怎么回事?我记得他们今天上午都有空。”

罗依怎好说是因为兰清音嫉妒她住了宜苑,只能将头摇一摇,道:“我去拜会兰管事时,她家的丫鬟说她正在作画,不便人打扰;唐管事则说他要去作坊。总之是我去的不巧,等改日再去拜会罢。”

新人头一天入职,前去拜会前辈,乃是惯例。就算不是惯例,任人也想得到。兰清音怎会刚好挑了这个时候作画?她又不是才刚进园不知规矩。范景飞皱起了眉头。至于唐文山,他向来把兰清音的喜怒哀乐放在第一位,拒绝了罗依倒也并不奇怪,只是把私人感情看得太重,以至于影响到了工作,可真是令人恼火。

罗依见他眉头深锁,连忙把葡萄捧到他面前,笑着道:“多大点子事,倒叫你劳心起来,早知道我不说了。”

范景飞却停下了脚步,背负着手看她,面儿上表情有些严肃:“阿依,你才来逸园,又是头一回真正地做生意,难免会有人看轻于你。而且接下来的路,可能会更加艰难,同级看不起,下级不服气,客人刁难,手下不尽力……林林种种,你都会遇到。但你一定不能轻易气馁,要知道,他们,包括我,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只要你付出了努力,作出了成绩,这些难题都会迎刃而解,到了那时,现在在你看来是苦恼不堪的难题,都将不成问题。”

这便是在诚心实意地教导她了。罗依肃容听了,点头不语。

范景飞见她沉默,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问道:“你今天吃了两回闭门羹,可还准备去碰壁?”

罗依毫不犹豫地道:“自然要去,我是新人,向他们学习的地方多着呢,怎能一次不成,就再也不去了?再说他们是有事,又不是故意不见我。”

范景飞的一双眼睛,却盯住她不放,直问:“倘若他们就是故意的呢?”

罗依自然知道他们是故意的,但却没想到范景飞竟直接说了出来,不禁愣住了。

范景飞笑着摇了摇头:“你呀……记着,如果是为了诚信求教,就学程门立雪;倘若只是为了甚么后辈拜会前辈的臭规矩,那么不去也罢,你是我亲口任命的管事,莫非比谁矮了一截?”

不卑不亢,他是指这个意思罢,罗依郑重点了点头,道声受教。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一扇小门前,这扇小门,就开在逸园东墙中间,很不起眼。范景飞自怀中取出一把小小的钥匙,递给罗依,示意她开门,道:“这把钥匙,以后就归你了。”

罗依依言开了门,跟着范景飞进去,然后又在他的示意下,将门反锁。门内是条夹道,夹道那边又是一扇门,范景飞再次在怀里摸了摸,这回掏出两大一小两把钥匙,都丢到罗依手里。罗依上前试了试,用大的那把开了门,两人进去,依旧将门反锁。

这扇门内,便是个极大的跨院,院中又分好几个小院子,院墙高耸,从外面几乎望不见院内的房屋。范景飞带着罗依行至最里面,指着个院门,叫她上去开锁,道:“以后这个作坊,就归你使用了,有甚么需要添置的,尽管告诉文管家。”

罗依谢过他,开了锁,请范景飞先行。范景飞带着她,到院内转了一圈,将各处指给她看。这院子极大,房间众多,一个一个的作坊分列开来,几乎能找见所有的匠作工具。有纺车,有织布机,有灶,有锅,甚至还有打铁的火炉子。

罗依看得惊诧不已,只是她除了做衣裳,甚么也不会,这些工具,只怕她一件也用不上罢?

范景飞走到一架织布机前,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深深看她:“阿依,你可会织布?”罗依摇头。范景飞又问:“那你可知涤棉布的织造方法?”罗依几乎觉得,他这一眼,能够直望到她的心里去,令她面色涨红,心跳如雷,脑中一片茫然。浑浑噩噩之中,她能感觉到自己浑身僵硬地摇了摇头。

范景飞似未察觉她的紧张,走到一只巨大的铁锅前面,拍了拍那锅身,问道:“那奶糖和包装纸,也同涤棉一般?”

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再次深深地看过来,罗依几乎溃不成防,直想干脆把购物界面的事告诉他算了,管他是把自己当妖怪,还是当做摇钱树,总比这样成天提心吊胆的强。都怪她,为了生计,没有意识到保密的重要性,竟泄露了机密,这疏忽带来的后遗症,可要甚么时候才能完结?

面对着那双微微上挑,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罗依如置冰窟,遏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然而就在这时,范景飞突然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道:“涤棉布和奶糖,都是购自我处,乃是自海外的无名小国贩购回来的,记着了?”

罗依愣了半晌,才知道他是要帮她把事情揽过去,激动地连连点头。

范景飞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朝前走去,从背影上看,极是轻松悠闲。罗依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快步跑过去,拉住他道:“既然你有本事,那把缝纫机也帮我解决了罢。”

“缝纫机?”范景飞偏着头想了一会儿,问道,“就是你从阳明镇带来的那台机器?”

罗依重重点头。

范景飞看着她笑起来:“我看那东西简单得很,你自己想法子造出来罢?”

啥?罗依目瞪口呆。

范景飞看着她的样子,哈哈大笑,飘然朝外去了。

罗依好半天清醒过来,沮丧着脸去追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不问我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范景飞侧过脸看她,笑意吟吟:“你准备告诉我了?”

罗依唬了一跳,心跳又慢了一拍。待回过神来时,范景飞已经去得远了。她站在原地,脑子里一团糨糊,范景飞到底是甚么人,难道他真的就不好奇?还是说,他其实是故意装作不感兴趣,准备使个欲擒故纵的法子,让她自己说出来?

如果他是值得信任的,罗依真想就此把真相告诉他算了,有些沉甸甸的压力,她真想找个人来分担,一个人,好累……可是,事情是她自己惹下的,总归该她一个人承担……她的购物界面再神奇,也没有后悔药可买。

罢了,大不了她再也不用购物界面了。等范景飞帮她把涤棉布和奶糖的事情解决,她就忘记购物界面这回事,老老实实做人罢。至少她还有一门服装设计的本事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