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大蘅国人,寒窗苦读多年入朝为官,好不容易才爬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如何能因为区区鞑靼族人而失去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主战或反战本是原则问题,然而在关系到切身利益之际,他便是将原则抛弃又如何。

在被胁迫通敌的那些年里,他传递出去的消息一直都是半真半假,而在楚岳峙带兵出征前,他更是连发数封书信稳住外舅,言之凿凿地表示大蘅国绝不会主动发起战事。他明白,只有楚岳峙打赢边疆之战,他才能摆脱身世之苦,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会在其他任何事情上贪,但绝不会在军需粮饷上贪,不仅不会贪,更不允许他底下的人贪,一旦发现有任何官员试图瞒着他对军需粮饷出手,他都会立即加以严惩。

在楚岳峙最终打赢这漫长的边疆之战,筑起边境防线班师回朝时,他以为自己终于摆脱这威胁了,却没想到,外舅虽在战事中死去,可那外舅之子却还活着,不仅活着,还再次找上了他,而这次,不为让他通敌卖国,只为钱财。鞑靼族被楚岳峙杀得七零八落,再难成气候,这种时候求财于鞑靼人而言极为重要。而他有一半鞑靼族血统的证据还被外舅之子拿在手上,他本想藉由交易换回证据,可那外舅之子也不傻,拿住证据才能换来源源不断的财富,又怎肯轻易把证据还给他,加之战前外舅便是让他给骗了,如今外舅之子更是对他防备极重,他几次使计都未能成功如愿,这才冒险将手伸到国库里,盗取黄金熔炼,打算以此为饵让那外舅之子亲自带着证据前来与他交易,届时他自会仔细安排一举夺回证据将其杀之。

本是计划详尽,只未曾想到外舅之子才刚来信告知已来到京城,自己便被抓拿至东厂,这盗取国库黄金之事也随之暴露。

听完石槐的自白,楚岳峙面色不变,只淡声说道:“既然都到京城了,本王不再好生招待一番,也对不起石尚书所费苦心。”

楚岳峙对鞑靼人的厌恶几乎可说是扎根心中,边疆的部落联盟中,他杀得最多灭得最狠的便是鞑靼族的部落。他回京这几年,对边疆的情况掌握全来自于驻守边防的军队密报,他虽交出了兵权,但皇军是他带出来的,征战数年并肩作战的生死之情,无论是将还是兵都只认他这个统帅将领,只听他的命令而非认那枚兵符。

当初没有对鞑靼族赶尽杀绝,一来是因他不想对老弱妇孺痛下杀手,二来更是为了要让其他异族部落明了,只要俯首臣服于大蘅国不再抱有不该有的异心,大蘅国自会给他们一线生机,此乃宽猛相济国之风范。

然而对于胆敢私入大蘅国国境的鞑靼人,楚岳峙绝不会手下留情,待抓到这石槐的外舅之子,让人把该交待的都吐干净后,自然也不会留活口。

“安亲王与司公公,不知此前留老臣一命的约定,可还算数?”石槐出身被揭,便再没了之前的镇静,毕竟朝中大臣们都知道,这安亲王是容不下鞑靼人的,而今安亲王还与这因鞑靼使臣而蒙难的司公公关系匪浅,他只怕是供出再多的人都难以保住性命了。

楚岳峙不说话,甚至连看都未有再看石槐一眼,就在石槐以为自己此番难逃一死之际,司渊渟开口道:“自然作数,石尚书大可放心,现在还不到阎王爷来将石尚书带走的时候。”

石槐看向司渊渟,审讯室昏暗的烛火照得司渊渟艳厉妖媚的脸明暗不定,石槐与司渊渟那双冷傲幽深的丹凤眼四目相对,背上霎时卷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想活,可如何活又到底能活多久,却显然已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第70章 下旨赐婚

信鸽带来傅行云与卫云霄的消息,而距离他们离京已经过去两月有余。

礼部、工部与户部两大案在合并后,便全程经由都察院监督查办,最终判刑笞刑、杖刑与徒刑者连同案卷被送至大理寺复核,流刑与死刑者由司渊渟呈递案卷于楚岳磊复核。

监察审案全过程的都察院都御史,职专纠劾百司,职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遇朝觐、考察,同吏部司贤否陟黜。大狱重囚会鞫于外朝,偕刑部、大理谳平之。其奉敕内地,拊循外地,各专其敕行事。

在此合并案的审理过程中,都御史几乎日日上呈奏本,又因楚岳磊迟迟不复早朝,满朝大臣仿佛又回到了翰林学士死后楚岳磊将朝政完全交给司渊渟代理那段时日,只是这次朝堂上多了一个事事都要据理力争的安亲王楚岳峙。

此前一直被东厂压制的都察院在安亲王的支持下,十三道监察御史再次得以发挥原本应有的作用,同时安亲王上奏要求都察院在外的各地巡抚履职,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司公公将奏折呈递给重病难起的皇帝陛下,之后两日司公公被留于宫内,两日后安亲王被召入宫中,据传司公公与安亲王在陛下跟前发生激烈争执。第一日陛下未对司公公与安亲王争执之事作出任何决定,第二日安亲王再次被召入宫却依旧未能与司公公取得共识,一直到第五日,司公公被迫放权。所谓左在朝右在外,各地的都察院在外的各地巡抚右都及右佥都御史都得到御令,开始巡查正在修缮中的堤坝工程,同时着手查处各地与人口拐卖有关的案件。

京城之内涉及两案的官员与富贾已经全部被逮捕归案,礼部、工部与户部在这一轮的大清洗过后,由司渊渟主持重新筛选底下在职官员上任。

三大部中礼部罢免官员数位,提任不问为官年限但看能力,适任者皆可提任,前司老尚书门生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吴永廉提任为礼部尚书;工部改制总部、虞部、水部、屯田部四属部为营缮、虞衡、都水及屯田四清吏司,原工部水部郎中林柏寒功过相抵不做处置,原工部虞部员外郎提任工部侍郎,原工部虞部郎中暂代理工部尚书之位;户部改制,十三道清吏司对应十三省业务,另设四大司即户部司、度支司、金部司、仓部司,十三道清吏司所有在职官员悉数洗牌,罢职数人,户部尚书暂时从缺。

户部改制后所有相关事项需经由司渊渟审核,户部尚书之位,将在今年科举后另行任命。

年关已过,再过不久便是二月会试,而殿试将在三月举行,届时将会有一批新血涌入,而礼部、工部与户部也将会在科举考试之后再进行一次更替。

在看完信鸽带回的消息后,楚岳峙独自在书房中坐了许久。

司渊渟今日午后便被楚岳磊召入宫中面圣,直到亥时才出宫回到督公府。

因着身份的关系,且安亲王府和督公府分别位于京城不同的两个方位,他们都是如今都是入夜后才在夜色的遮掩下前往对方的府邸,又因两人皆公务繁忙,楚岳峙虽然依旧不会私下里与朝廷大臣有过多往来,但司渊渟那儿却是因这数月来的动荡而又多了不少走动的大臣,因此往往都是到戌时之后才能确定当晚二人到底宿于安亲王府还是督公府,而那顶只在夜里出没的坐轿又该去往何处接人。

楚岳峙今夜在司渊渟回府前的半个时辰才到督公府。

司渊渟回到自己府上时面色并不好看,楚岳磊召见他之前,还召见了锦衣卫指挥使,这几年来锦衣卫日渐式微,锦衣卫指挥使已经很少再被楚岳磊召见,这次单独召见还让他知道,楚岳磊这既是在明示近来对他的不满,同时也是对他的试探。

楚岳磊自从去势后,光是养伤就养了足足一个多月,好不容易能下床后,没过几日便召后宫嫔妃侍寝,侍寝后第二日那嫔妃就被赐死了,随后楚岳磊又召他入宫,本以为又会是一番辱骂摔打,然而并没有,楚岳磊只是让他在身边服侍着,却又不让他碰到自己的身子,并且时常都会一言不发地用毒蛇一般阴冷的眼神盯着他看上许久。去势的打击对楚岳磊而言极大,楚岳磊比之前更加暴躁易怒,也比之前更为多疑。

锦衣卫从楚岳磊处领了密旨,而这密旨多半跟楚岳峙或是他有关,只是眼下他不能贸然去探查,就连之前安插在安亲王府的东厂侍卫都要重新换一片脸生的。其实楚岳磊越是狂躁便越容易出问题,只是现在还太早,不到发起动乱的时候,要让楚岳磊引发更大的民怨彻底失去民心,也要等楚岳峙的贤王之名进一步被树立起来,即便是篡位,他也要让天下人记住,不是楚岳峙存有反心,而是楚岳磊逼得楚岳峙不得不反。

今夜服侍楚岳磊,他又再抚了琴,抚琴过后楚岳磊突然就对他说道:“当年到底是父皇与外公对不住司家,竹溪在教坊司这么多年也是耽搁了,若非当年的司家之祸,竹溪想必早已嫁得良婿。既然是皇室对不起司家,如今朕又不能人道,还是莫要再耽误竹溪了,不如就让朕下旨将竹溪指给七弟做王妃。”

将还未洗清冤屈且还是被收入教坊司多年,被自己宠幸玩弄过的罪臣家女眷赐给战功赫赫的亲王做王妃,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对楚岳峙的羞辱以及打压。

他当时久久未有回答,而楚岳磊也并非在征询他的意见,阴鸷的脸上扯出一个大笑,道:“过几日朕就下旨赐婚!”

这个变故,不在他的预料之内,却也并不出人意料,这么多年楚岳磊一直都很懂得如何羞辱他人。

楚岳峙在看到司渊渟大步走进院子里时,便看出了司渊渟正满心阴郁怒火,身后的侍卫都不敢太过靠近。虽他如今在宫里也有探子为他传递消息,但今夜宫中的消息还未传回,他尚不知司渊渟是因何动怒。

站在廊下看着司渊渟走向自己,楚岳峙正想要询问司渊渟发生了何事,司渊渟已经来到他面前将他压到一旁的廊柱上,低头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唇。

“唔!”一边的肩胛骨因司渊渟粗暴的动作而狠狠地撞到廊柱,痛得楚岳峙发出一声低哼,随即唇上也是一痛,齿关被撬开,司渊渟探舌入他口中,勾缠住他的舌后又突然极为用力地咬住他的舌尖,将他舌尖咬破,淡淡的血腥味登时在两人齿间化开。

楚岳峙皱起眉头,抱住司渊渟后背又用掌心轻拍两下,若是平日司渊渟情绪不佳他这样做一般都能起到安抚作用,然而今夜却未像往常那般起效。

司渊渟恍似要将楚岳峙生吞了般将他压住激烈深吻,直把楚岳峙吻到近乎缺氧地整个人软在他怀里,才又猛地将人抱起前往自己的寝室,一脚把门踹开后又抱着楚岳峙进了那许久未用的暗室中。

暗室的门在他们进去后便自动关上,司渊渟将楚岳峙放到床榻上去将烛火点起,然后便返回翻身上榻将楚岳峙身上的衣袍都扯烂扔到地上,又再将床头铁链扯出锁住楚岳峙的双手,一手掐住楚岳峙的脖子一手取过旁边架子上的一个玉石,压在楚岳峙身上红着眼说道:“你知道我有多想将你永远关在这里,让你成为我一个人的玩物吗?你是我的,楚岳峙,你只能是我司渊渟的所有!”

楚岳峙只能属于他,除了他谁都不能碰楚岳峙,哪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楚岳峙不会对旁人动情,更不会去抱司竹溪,他也不能忍受楚岳磊竟想要将司竹溪赐给楚岳峙当王妃。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希望在自己死后楚岳峙身边能有另一个可以与楚岳峙相互扶持的人,希望即便将来有一天自己不在了也会有另一个真心爱护楚岳峙的人陪伴在楚岳峙身畔,可今夜当楚岳磊说出要把司竹溪赐给楚岳峙当王妃时,他却感觉自己的逆鳞被狠狠地刺痛了,家仇与楚岳磊要籍此同时欺侮司竹溪与他和楚岳峙的恶意,让他心中的恨意与对楚岳峙的占有欲空前膨胀起来。

楚岳峙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他只是安静地承受司渊渟失控的情绪与行为,轻声说道:“司九,你如果真的想将我关起来,那就将我关起来吧,没关系的,我不会逃。”

许久未有过的暴虐冲动让司渊渟听不进楚岳峙说的任何话,他收紧掐在楚岳峙脖子上的五指,黑色的瞳孔中盛满了扭曲的疯狂,他看着楚岳峙,难以忍耐地说道:“你会的,如果你知道我到底想怎样伤害你,你不仅会逃,还会想要亲手杀了我。”

抬起被铁链铐住的双手,楚岳峙用指尖轻抚司渊渟的脸颊,眉眼间只有一片似水的温柔,哪怕因喉头被压而发声困难,他所说出的每一个字也依旧是那样低柔温软:“那司九试试,看楚七能不能承受。”

司渊渟眸色一黯,松开楚岳峙的颈脖,然后解开了自己的腰封。

昏暗的暗室里,铁链被拖拽拉扯的哐噹声不断响起,偶尔的急促低喘与痛苦压抑的闷哼在偌大的暗室中每一声都是那样清晰可闻,一双黑色的人影映在墙上反复纠缠,始终被压制在下方的黑影偶尔因过度的痛楚而颤栗发出哭喊,却直到最后都没有对施虐方做出半点抵抗。

一切结束的时候,用过的一盒脂膏还有玉锁及两个玉石都被摔碎在地上,一只被铁链铐住的手从床榻上垂落下来,手指还在微微痉挛着,小臂开始往上是深可见血的齿印,床榻上狼藉得沾满了散发出异味的各种液体,其中的浅淡血色是那样明显而刺眼。

楚岳峙蜷缩起虚软无力满是见血齿印的身体侧卧在床榻上,墨发散乱一半披在身上一半散在床榻上,苍白的脸上满是交错泪痕,除了哭肿的双眸,唯有被咬破了好几处的双唇是红的。

司渊渟坐在床榻边沿上,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暴怒之下即使楚岳峙给他口侍身体也没有任何反应,之后他便彻底失了自控,再次弄伤了楚岳峙。

将自己还完整的外袍披到楚岳峙肩头,司渊渟俯身靠近他却不敢伸手去抱,只痛楚而又满是自责悔恨地哑声说道:“对不起楚七,不要怕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