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说好了,司九不许骗楚七。”楚岳峙得到司渊渟的许诺,甜甜地笑开,凑上前去在司渊渟脸颊上大大地亲了一口,笑得眉眼都弯了:“司九最好了!”

“不骗你,司九什么时候骗过楚七?”司渊渟只希望,楚岳峙如今纯真的笑容能保留得更久一些,半年前的那次事件,被吓坏的人不仅仅是楚岳峙,他也一样,他几乎就以为自己以后再也看不到楚岳峙的笑容了。

“那这个给你,就当作是信物!”楚岳峙从袖子里取出今天从父皇那里得到的玉佩,不容司渊渟拒绝地塞进他手里,道:“你把夜明珠给了我,我也把玉佩给你。”

“这个不行,这是陛下赐给你的生辰礼,太贵重了,司九不能收。”司渊渟心下一惊,完全没想到楚岳峙竟会把今天刚得到的玉佩给他,陛下赐给皇子的生辰礼,他一介侍读,哪怕有封号是尚书之子,可到底连功名都尚未有,如何能收?

“能收!父皇给了我就是我的,玉佩是我的生辰礼,你也是,既然你们都是我的,那就没有不能收的道理!”楚岳峙也是难得对司渊渟端起皇子的架子,连语气都强硬了起来。

司渊渟却只觉不妥,他想把玉佩还给楚岳峙,可楚岳峙按住他的手,小脸一皱就是一副准备要哭的模样,对他说道:“你要是不收,我就哭了哦!你哄一晚上都哄不好那种!”

楚岳峙边说还真就扁着小嘴酝酿出两泡欲落不落的晶莹来。

司渊渟最怕看到楚岳峙的眼泪,一下子便被为难住了,两人僵持好一会儿,眼见楚岳峙的眼泪就要落下,司渊渟叹了口气,到底是败下阵来让步了,将玉佩收起,无奈道:“好好好,我收下,你别哭,好吗?”

见到司渊渟收下玉佩,楚岳峙低头把脸埋到司渊渟怀里,小脸在司渊渟寝衣上一顿乱蹭,眼里的湿泪就全都蹭到了司渊渟的寝衣上,一边蹭还一边开心地说道:“司九收下啦,等楚七长大就要娶楚七。”

“你啊,就知道拿捏我。”司渊渟当真是哭笑不得,正想让小人儿别再闹赶紧睡觉,对方忽然又抬起头来,愁眉苦脸地看他,不知道这总是有许多奇奇怪怪想法的小人儿又想到了什么,司渊渟问道:“又怎么了?”

“司九,你能不能,只娶楚七一个人,不要再娶其他妾室。”楚岳峙又伸手去摸司渊渟的眉眼,小手掌心贴在司渊渟的脸颊上,说道:“父皇的后宫好大,有皇后娘娘,两位贵妃娘娘,三位有封号在妃位上的娘娘,然后才是母嫔,母嫔后面还有贵人和才人……上次,上次也是因为后宫争宠,那位淳嫔才要害我……要是以后,司九也娶很多妾室,又有人要害我怎么办?”

“还是很害怕吗?”司渊渟用手臂揽住楚岳峙的身体,把他圈搂在自己还不算宽广的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楚岳峙那头乌亮柔软的墨发。他并不认为,那位被处置的淳嫔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整件事都做得太粗糙直白了,没有哪个真正想害人的人,会蠢到弄出那么多直接指向自己的证据。可是他不能说太多,一来是顾忌自己的身份,二来也怕打草惊蛇。

淳嫔是否无辜,他不想去深究,那淳嫔之前得宠时也并不算嚣张,甚至能说得上是个很安守本分的女子,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淳嫔的母家。淳嫔的父亲乃是礼部侍郎,如今因淳嫔一事,礼部侍郎被问罪,一查便是数罪并发,可那其中有多少是真的,无人敢问。他的父亲纵使想保住自己的得力下属,也有心无力。淳嫔的母家已被陛下发落,如今礼部侍郎从缺,他的父亲已托人暗中给他带信,叮嘱他在宫中万事小心。

陛下此举,是将他父亲架空了,如此想来,陛下未必不知淳嫔无辜,甚至往凶恶处去想,嫁祸淳嫔一事,指不定就是陛下授意,而皇后也必然知情,但动手的到底是皇后还是两位贵妃,又抑或是其他三名身在妃位的娘娘其中之一,他不得而知。但陛下既然出手了,父亲和司家,已在险境中,他不知道,父亲接下来是何打算。

太过清廉正直之人,若是遇上明君,是幸事;可若是遇到一个心中只有自己与君权威严的君王,被贬黜罢官就此隐居避世都尚且是好的结局,最怕是因明知忠言逆耳也坚持谏言,更不愿顺着君王之意办事,最终惹怒君王而致获罪入狱牵连全家。

“害怕,那时候,楚七以为再也见不到母嫔、司九和皇兄还有父皇了。”抓住司渊渟的寝衣领口,楚岳峙说着又抑不住心中恐惧,整个人缩在司渊渟怀里,小小的身板细细发颤。

“别怕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好你。我答应你,以后你若真的想嫁我,我绝不会再娶第二人。”司渊渟不知将来会如何,心中也不认为楚岳峙长大后还会想嫁给自己,男子与男子终究是离经叛道的,只是他想保护好楚岳峙的心此刻既真,日后也不会变,所以无论将来如何,他都一定不会让楚岳峙受到半点伤害。

拍拍楚岳峙的肩膀,变声期已快结束,嗓音越渐温润的司渊渟低声哄他睡觉:“不早了,快睡吧,明日还要去书堂上早课。”

“嗯!”听得司渊渟再一个允诺,楚岳峙放下心来,便也趴在司渊渟怀中安心睡去。

第34章 使臣来朝

半年后,司渊渟十四岁生辰到来,这一次,楚岳峙总算是成功地给了司渊渟一个惊喜,在司渊渟面前跳了那支去年未能跳成的舞。

年岁渐长的楚岳峙,因陛下并不喜欢自己的皇儿像个女子一样跳舞,已经很少去母嫔那处习舞,也很少于人前起舞,但在司渊渟面前,楚岳峙向来是随性自在的。

所以在司渊渟生辰那夜,楚岳峙在撷芳殿里,让宫人提前捕捉了许多萤火虫,然后把萤火虫都封在竹筒中,布置好一切后把司渊渟拉到殿中花园,从母嫔那处请来会弹琴的宫女奏起舞曲,楚岳峙便在司渊渟惊喜的目光中,一边起舞一边就着舞步一个接一个打开挂在身上的竹筒,萤火虫从竹筒中飞出,随即在楚岳峙身周打转。

配合着舞曲声,一袭红衣的小小人儿跳着欢快的舞步,长袖飞舞间,不断有萤火虫扑闪着莹莹之光飞出来,在夜色下宛如仙童下凡献舞。

司渊渟怔怔地站在原地,竟看得有几分如痴如醉之意。

楚岳峙笑容灿烂带着几分淘气,小脸上因舞动泛起可爱的红晕,那双桃花眼亮晶晶地时不时看向他,身周的萤火虫都在随着楚岳峙的动作一起飞舞,他意识到这是为他而跳的生辰舞,那么喜气那么快乐,又是那么的,美。

也许用美来形容一个九岁多的孩童并不恰当,但这一刻,在司渊渟眼中,楚岳峙于漫天飞舞的萤火虫里笑着为他起舞这一幕,便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画面。

当一曲舞毕,楚岳峙最后歪着小脑袋,双手捧脸朝他灿笑,向一侧弯腰并伸出一只脚脚尖朝上勾起的动作刚定格,四周的萤火虫也尚未散去,司渊渟已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与喜爱,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去到楚岳峙面前。

“司九,这是我特意去找母嫔编的生辰舞,只为你一个人跳,你喜欢吗?”楚岳峙仰头看着司渊渟,带着点气喘吁吁地问道。

“喜欢,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生辰礼。”司渊渟将楚岳峙整个抱起,然后在最后一点萤火虫的包围下转圈。

他向来自持内敛,少有外放大喜的时候,可这一刻,他只想让楚岳峙知道自己有多喜欢这份生辰礼,在他心中满满的都是喜悦与满足。

尚在司家时,不是没有人替他庆祝生辰,相反,他自幼出众深受长辈们的厚爱,每年生辰司家都会替他办家宴,哪怕不是家中长辈,也有许多来往走动之人会给他送礼,可他很清楚,那些不过是看在他父亲与司家的面子上而来往的人情罢了,不带一分真心,并无多少珍贵。

家中长辈与父母待他之心,还有他们送给他的生辰礼,他自然是珍惜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长到十四岁,收到的最珍贵也最纯粹的生辰礼,竟是来自于宫中的皇子。

哪怕是家中长辈与父母,对他都是有期望的,每一次从他们手中接过生辰礼,他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重量,那是一份看不见的沉重;唯独只有楚岳峙,对他没有其他任何额外的期望,只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希望他能过一个单纯而开心的生辰。

抱着楚岳峙转圈,司渊渟毫不掩饰地放声大笑,也将楚岳峙搂住他颈脖“咯咯”欢笑的笑靥映入眸底。

待到萤火虫散尽司渊渟才缓缓停下,对楚岳峙郑重地说道:“谢谢你,楚七,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送给我的这份生辰礼。”

楚岳峙捧住司渊渟的脸,又在他两边脸颊上各亲了一下,“司九最好看了,以后也要像今晚这样开心!”

司渊渟抱着楚岳峙进殿,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当他们走入殿中,外面那名宫女已看不到之际,司渊渟笑着低头在楚岳峙额头印下了轻轻一吻。

彼时的他们都不知道,这将成为司渊渟最后一份生辰礼,往后二十一年,他再未露出过一丝欢颜,也再不曾有过哪怕瞬间的平安与喜乐。

又过三个月,鞑靼族派使臣出使大蘅国。

大蘅国近些年来并未有特别出众的军事将才,又因陛下长久以来忽略军事力量的发展,以致边疆军防薄弱,频遭外族挑衅试探,近这几年边疆一带原本松散的部落逐渐开始联合壮大,更是对大蘅国隐隐展示出蔑视,大有不再畏惧大蘅国进而侵占边疆扩展领土的侵略意图。

此次鞑靼族派使臣带人前来大蘅国,表面上是对陛下献上国庆贺礼,可实际上却是来给下马威。

在为使臣一行人接风洗尘的宴会上,那使臣不仅态度傲慢,言语间亦尽是对大蘅国军事力量的嘲讽,又不断讥讽大蘅国百姓软弱可欺,就连这殿中的军侯看起来也不如他们鞑靼族的普通战士,也不知以大蘅国的实力,若是他们起兵,大蘅国是否会直接就让出城池议和。

面对使臣的无礼貌之言,龙座上的陛下虽愤怒之极,却是敢怒不敢言,连半个字都不敢反驳。只因他一向忌惮边疆部落那骁勇善战的军队,也知自己大蘅国军力不足无良将,如今又得知部落联合,便更不敢轻易得罪使臣。

在陛下看来,于边疆与已经联合一起的部落开战,是万万不可行之事。因此即便在宴会上受了言语嘲弄侮辱,陛下亦只能忍气吞声,甚至还把使臣一行人安排住在了宫内。

鸿胪寺卿曾在使臣来前向陛下上奏,皇宫不仅陛下与朝臣们议事的重要之地,同时也是陛下与一众嫔妃还有太子及众皇子所居之地,让使臣等人直接住在皇宫内恐有不妥,而按规矩,外使来朝理应住在会同馆。

然而迫于使臣的嚣张气焰,陛下最终不得不下旨,在宫中为使臣一行人另行安排住处。

也正是一安排,最终招致大祸。

正如司渊渟所想,之前那次所谓的淳嫔加害楚岳峙一事,实际上乃是陛下授意,皇后娘娘自然也知内情,只是真正安排一切的实则是三皇子楚岳磊的生母惠贵妃。

依照陛下的意思,须得在淳嫔头上安个大罪,如此才能问罪淳嫔母家。故而惠贵妃一番思量,最终决定利用年纪最小的七皇子楚岳峙来为淳嫔安个残害皇嗣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