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1)

登高 高云衢祁道凝 3072 字 5个月前

“臣叩谢陛下隆恩。”

卫枳在牢狱之中瞧着方鉴亦觉得有些怪异,她听崔苗隐隐提及过方鉴对高云衢的心思,怎么也想不到这事与方鉴有关。她本想留些情面,但方鉴闭口不谈,只与卫枳打转。

卫枳急了:“小方大人何苦呢?这牢狱酷刑又哪里是好受的?”

“殿下忘了臣之前是做什么的吗?臣再清楚不过了。请吧,殿下。”

“来人,上刑。挑些体面的,别搞得血肉模糊。”卫枳皱眉。

挨了没一会儿,崔苗来了,在卫枳近前耳语一阵,卫枳便叫了停,挥手叫其余人等退出去。

她指了指方鉴对崔苗道:“你与小方大人说说罢,莫要叫我难做。”

崔苗站到方鉴面前开口道:“今天夜里高大人已经出京去往楚州了。”

方鉴本是眯着眼喘气,闻言猛地睁开眼睛:“哪里来的消息?”

“我是陛下的中书舍人。”崔苗回道。

“她到底还是……那个高云衢啊……”方鉴叹气。

崔苗闻言大惊:“所以真是你做的?你疯了?”

“当然不是。”方鉴理所当然地道,“只不过进这监牢的时候想岔了,以为自己能拖延她出京的脚步罢了。”

“方临深,你是不是有病啊。”崔苗气结,破口大骂,但也松了一口气,瞧着方鉴狼狈的样子红了眼睛。

方鉴移开了目光,不敢看她,转向卫枳道:“殿下,臣有冤情要诉,您准备好听了吗?”

“讲。”

“她真这么说?”卫杞听了卫枳的回奏,脑中转得飞快。

“是。方鉴请求三司会审,陛下亲鞫*。”卫枳回道。

卫杞想了想,忽地笑起来:“高云衢这个学生跟她真的是一点都不一样。好罢,如她所愿,明日早朝当着满朝文武审她,看看她能不能给朕一些惊喜。”

*亲鞫:ju,亲自审讯

**权谋是真的难写,叹气

0073 69反杀

第二日早朝谈完了公事,卫杞唤人押了方鉴、萧宪与吕谦至明堂,当着文武大臣公审。

前头先是审了萧宪与吕谦,前者信誓旦旦称受方鉴蒙蔽,一时糊涂,想给高云衢使绊子,后者则作证说亲眼看见方鉴投书。

吕颂年当即义正辞严地道:“陛下,此事已然清楚了,此前方鉴与高侍郎几次三番因新政之事起了纠纷,大家都曾见过方鉴向高侍郎表示不满,二人本就有隙,这一回钦差事叫高侍郎得了,这方鉴定是心生不满,才行这卑鄙之事!陛下,方鉴小人,不忠不义,其罪当诛!恭请陛下裁决!”堂下众臣亦是义愤填膺。

卫杞点头应道:“有理,不过听了一方的说辞总也得听听另一边的,也叫方鉴上来说说吧。”

于是侍卫们押了方鉴上来。方鉴一身是伤,狼狈不堪,软软地倒伏在地上,瞧着比萧宪还要惨些。

待到卫杞问话,方鉴强忍疼痛道:“陛下,那手书并非高云衢大人所写,是臣仿的。”

“哦?有何凭证?”卫杞没有理会堂上的窃窃私语。

“高大人书写习惯中对钩有特殊的一些写法,臣仿写的时候做了一些改动,旁人许是看不出来,书道大家一看便知。这是臣刻意留下的疏漏。”

卫杞唤了几位以擅长书法的大臣一同鉴定,几人看完商量了一阵,皆认可方鉴的说法。

卫杞又问:“那你又为何要作伪陷害高侍郎呢?”

“陛下明鉴,臣只是作伪,没有陷害。那手书是有人逼着臣写的。”

“是谁?”

“礼部尚书吕颂年!”

“你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在明堂之上血口喷人!”吕颂年站不住了,怒骂道。

“吕尚书,敢问上月您上我家中作甚?”

“你……”吕颂年一滞,他自不是去叫她构陷高云衢的,但也不能当着满朝说自己是去拉拢方鉴的,只能硬着头皮道,“方大人年少有为,臣带稚子拜访讨教。”

“自去岁十月起,朝中因新政事争论频频,臣亦被裹挟着与高侍郎打对台,朝野都言高侍郎弃新守旧,改换门庭,多有非议。臣身处其中觉得不对,用心观察之下,发现有人在刻意引导朝野攻击高侍郎,臣一人之力难以抗衡,便潜心收集,一路追溯,便查到了吕尚书头上。”

去岁,方鉴因着自己与高云衢被两党分别架在两边做了大旗,恼怒非常,一方面全心投入公事,借着京兆府的力全力打击京中犯罪,这才捅出了聚赌案,另一方面她混在大大小小的宴席之上冷眼旁观,试图摸到背后之人的藤。本是勉力一试,不想真叫她找出了几个小人,那几人亦是新党中人,却总在席上挑拨,方鉴疑心他们背后是旧党势力,便主动与他们相交,言语之间透露对高云衢的不满,对当前官阶的不满,将自己塑造出一副急功近利睚眦必报的形象。

果不其然便有人频频与方鉴接触,方鉴一直吊着他们,若即若离地,叫他们觉得似有撬动的机会。这些人本也是寒门出身,却因着种种原因投效了吕氏,觉着方鉴与他们相似,便也想拉方鉴下水。吕颂年因着聚赌案本以为方鉴也同高云衢一般油盐不进,对她极为不喜,这番接触反倒叫他改了看法,认为方鉴铁面是为了博名,以令仕途更顺。他素爱弄权,自诩善识人心,每每借力打力,以利相诱皆有所得,也叫他对自己的眼光极为自信,方鉴要权要名,他只要许以重利,再折节相待,必能叫她动心。

他命下头人给方鉴挪位置,一来是她在京兆府这般折腾确实烦人,另一方面也是卖方鉴个好,最后落到兵部员外郎的位置,他也没做阻拦。方鉴投桃报李,给了他一些回应,更是叫他坐实了对方鉴的猜测。

二月里,新政草案颁行,试行地与人选讨论之时,吕颂年提前意识到卫杞可能属意高云衢,便想起了方鉴这步棋,纡尊降贵亲自上门拜访方鉴,试图拉拢,言语间极力挑动方鉴对高云衢的不满。三月初方鉴给萧宪投书,萧宪立时便告知了吕颂年,吕颂年判定对方鉴的挑拨起效,示意萧宪闹大。以吕颂年的盘算,若能拉下高云衢是再好不过,若不能就反手把方鉴彻底踩进土里,到时候他再施以援手,便能彻底将方鉴化为己用。

然而万万没想到,方鉴直接咬到了自己身上,当着满朝文武说是他指使,他确实没有示意方鉴伪造书信,但挑拨方鉴却是确有其事,真叫他有苦说不出。

“陛下,吕尚书挟持了臣的家人,对臣威逼利诱,要臣想办法污蔑高侍郎。并非臣本意啊!

……臣幼时家贫,全赖臣之父母辛苦供养方能读书进学,父母有难,臣不能不孝。臣与高大人是同乡,高大人当年见我家贫,一直资助我读书,待我入京赶考之时让我寄居在她家中,又举荐我入国子监,这才有臣之今日。高大人于臣有大恩,臣不能不义。孝与义摆在天平两端,臣如何选?臣有得选吗?臣只能如此做。”方鉴哭诉道,句句泣血,哭得满朝跟着心酸,加之伤痕累累狼狈万分,堂上风向不知不觉便转变了。

“萧大人称臣投书之时叫吕郎君看到了便认为是臣主谋。试问臣也有家仆管事,何至于亲往投书?若是臣主谋,这也太过愚蠢了吧?臣曾任京兆府判官,对京中事知之甚详,吕郎君也曾与臣打过交道,因而臣知吕郎君常在那个时间经过萧大人府前去金石坊斗鸡,臣刻意选了那个时间投书,叫吕郎君看到臣,如此萧大人便会把臣牵扯进来,方有臣今日在此执言。臣自知有愧于高侍郎,无颜面见,可臣绝无一丝忘恩负义之心呐!请陛下治罪于臣!”方鉴下拜叩首,额头嗑在地面上砰砰作响。

吕颂年被她这一波乱拳打了个猝不及防,眼前一黑,跪地向卫杞求道:“陛下,方鉴这是恶意中伤、诬告攀咬,臣从无指使旁人伪造证据陷害高侍郎!请陛下明察!”

卫杞沉下脸,没有答话,又是看向了方鉴。

方鉴对一旁的萧宪说道:“萧大人,你并未亲眼看到我,是也不是?不知来源的书信也能作为呈堂证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