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登高 高云衢祁道凝 4276 字 5个月前

卫枳道:“她们敢提便是因着阿姐在后面给她们撑着,谁敢打她们。”

“他们是不敢,只敢行些小手段。这几日新党寻着各种由头欢庆,却没一处请了高大人,曾经夸高大人中流砥柱国之大才的人,现今说起高大人便不做声了,真是叫人好笑。”

“正所谓小人常戚戚罢了,新党一朝翻身,有些浪荡了,还是高大人好。”卫枳嗤笑。

崔苗本也跟着点头,一会儿又品出些别的滋味,她翻身把卫枳压住,踯躅地问道:“你……你不会也喜欢高大人吧?”

卫枳一脚把她蹬开,骂道:“崔新萌,你在说什么胡话,高大人于孤有半师之谊,孤失心疯了去喜欢她?”

崔苗讪讪:“……这谁说的准呢……”

“等等,你说也?谁喜欢高大人?”卫枳回过味来。

崔苗自觉说漏了嘴,死也不肯说,叫卫枳按着闹了半天,拗不过她,方小声道:“就……临深嘛……你别说出去啊……”

“孤上哪儿说去。小方大人真不是寻常人,你比不上她是应该的。”

“啊,你怎么还嫌弃我呢。”

“这怎么能叫嫌弃呢?叫你自己说,你敢喜欢高大人?”

“不敢……我也不想啊,我只喜欢殿下。”崔苗定定地看向卫枳,一派赤诚。

卫枳被她说得红了脸,躲开了她的目光,静了静方品出滋味,她扑过去压在崔苗背上,笑着道:“啊,崔阿苗,你方才是不是怕我移情别恋?”

这回换崔苗脸红,她期期艾艾说不出话,半天方道:“就……一点点……”

卫枳看着她通红的耳尖,心中的欣喜夹杂着酸涩,她亲了亲崔苗的耳,柔声道:“阿苗,你想与我相守一生吗?”

崔苗沉默片刻,回道:“……我想的。”

卫枳将脸贴在她的脊背上,声音沉闷:“阿苗,我是喜欢你的,但也仅是喜欢,你我隔着太多东西了。我这里且不说,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女儿,她能同意吗?”卫枳其实也并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她是受宠的长公主,但陛下也并不会什么都全凭她自己心意。

“我……不知……”崔苗有些低迷,她一直在逃避的事被卫枳直接点破。这是她们第一次说起未来,这话头沉重到几乎要压得她们喘不过气。

卫枳把她翻过来,炽热的吻落在她的唇齿间,话语带着气声,若隐若现:“所以不必去想以后……好吗?在一日便……快活一日,这便够了,不是吗?”

“好……”崔苗含着泪回吻她。

她们之间从未如此粗暴,似乎要把对方吞吃入腹,连着骨骼一起嚼掉,好叫彼此融为一体。她们纠缠着撕咬着,爱与欲交织在一起,既欢愉又痛苦,既甜蜜又酸涩。仿佛身体感受到了疼,心便不会疼得那么厉害。一遍一遍,做到彼此疲惫不堪,做到大脑昏沉,记不住所有事,只记得凭借本能攀附对方。直到沉沉睡去,她们仍紧紧拥在一起,没有什么能把她们分开。

** ? 以下是一些杂谈,因为我不收费,所以就放在这里了,不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直接跳过。

【论父母与母父】

有朋友在评论区给我回复,说既然是女尊母权的小说,那么应该改父母为母父。我也在微博和晋江看到过这样的观点。

但我认为,词汇的用法应与文章的背景相关,若这篇文从古至今就是母权社会,那么母父的说法自然没有问题,因为在这个社会背景中父前母后反而没有生长的温床。但这又延伸出另一个问题,父母改母父好改,但官名和爵位呢?公侯伯子男又要改成什么呢?一些成语是不是也要改?改了读者能理解吗?想想就有点麻烦。

而若是如本文设定的这种从父权社会转向男女平权的类型,不论是自然转变还是强制变革,都很难一下打破几千年的语言体系。语言文字的改变应是自下而上的,就好比现今关于“的地得”的用法变更,官方的这一变更的源头在于有很多的人已经在如此用了(此处不论此事的好坏),而若是没有庞大的人群在使用而由官方自上而下的宣布改动,那么就会引来无数反对,学界自不必说,连没什么文化的人也要说官方多事。同样的道理,当所有的人都接受母高于父,世系传承皆依赖母系而非父系之时,母自然就在父前了,此时不必改革,文字语言自然依时而变,到了那时应也会有许多基于母系的爵位官位俗语诗句。这是自然演变的逻辑。

当然还有另一种强制革命的演变,这就是带着极强的目的性,甚至说目的不在于真正地改变语言,而在于一种自上而下威慑和宣告,是上位者在告知世人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实现这一事情,连带着背后的利益和阶级都要跟着一起变。这就有些类似清朝入关时的留发不留头,头发真的那么重要吗,不是的,重要的是那背后代表的汉人江山和文化传承、以及汉人各阶层的利益,清朝用什么来保证这样的宣告威力呢?是军队,是嘉定三屠。

文字和语言是表象,深层的东西是利益。上位者若是要去做文字和语言的改革,等于是把利益战争从里层拖到了表层,是撕破脸的战争宣告。但这并不划算,能凭着喜好杀得人头滚滚的帝王到底还是少数,更合理的逻辑是小心翼翼地端着锅,一根一根去慢慢抽掉底下的柴,失了柴薪火也就燃不了多久,而非扬汤止沸。

另外还有一点是,改革是复杂的,这里头包裹的利益是多重的,男女是一重,央地是一重,世家与寒门是一重,文武是一重,君权与相权是一重,剥削与被剥削又是一重,而这里面的每一重又都不是相互独立的,而是交织在一起,不可分割的。一个人他不能简单地被划为男或女,从而让他们对立,他作为一个男性的同时他可能也是贫民是被压迫者是弱势者,而另一个她是女性的同时她又可能是君是世家是剥削阶级是上位者,这样的两个人的对立是男女问题吗?是也不是。那么如何去定位关系?应是抓主要矛盾,且这一主要矛盾是变化的,当争斗的双方主要矛盾在于男女利益的时候,那是男女问题,若主要矛盾是上位者与被统治者的冲突,那这时的男女便不是主要问题。

我认为写母权女权的小说,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如何实现,我看的最多的是暴力革命,这确实很爽,一把犁个干净,在新的土地上重新耕耘,这也合理。但还有一条路径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在利益纠葛里找到可以利用的地方,挑动主要矛盾的同时,去争取某一方的利益,这是权谋的路子。这很难写,但还是很有意思的,因为利益是变动的,矛盾是变动的,而在变中抓住那个核心的眼,这种能写好是真的会很酷,我大约还做不到。

再一个,母权与女权不是一回事,此处讲的母权是父权的变体,而父权也不仅仅是在讲男人和父亲,而是一个庞大的权力体系,母权不过是将这个体系里的男性角色换成了女性,而本质的剥削压迫关系是没有变化的,爽归爽,但其实也是批判对象。我觉得君臣父子是对这个权力体系特别好的一个概括,母权大概就是君臣母女,但即便如此这四个字里依然包含着天然的阶级秩序。

回到开头,我认为是否要改用词取决于文章的背景和基调,改词简单,但背后的逻辑不是简单地改了词就能跟着改的。比起实际的利益所得,语言文字真的就只是小节了,若上至朝堂下至贫民之家都是女性绝对权威,那一个表述谁前谁后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只要底层利益撬动了,社会结构的基石打好了,一切的话语表述自然而然也就会转变侧重,新的总会替换旧的,在时间的长河中该变的自然会变。

另外,本文设定不是母权女尊,女君女爵女官不是天然存在的。设定是永初帝靠一己之力收拾山河,是传统暴力革命的路数,而她手下的人是有男有女的,她要把女人的权利扶起来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合理性,但又要去平衡手下的男女之间的利益平衡,所以必不可能直接变成母权社会,因为这样她坐不稳江山,原本支持她的男人也会反对她。

但只要她犁过的地方,如鹤州,女人的地位是和男人平等的,性别的对立是小的,而其他利益的对立是依然存在的。而没犁到的地方,如沁州,便没有走出破而后立的一步,就较大程度保留着原有生态变成了一个遗留问题。永初帝、卫杞的母亲和卫杞,作为统治者,考虑的永远是自己的皇权君权,她们扶女权也是因为这个,而不是因为真的要把天地乾坤翻过来。这是阶级的局限性,也是典型的屁股决定脑袋。

我尝试去写这个复杂的社会、多元的矛盾,去构建一些我自己觉得有趣的议题,试着埋了一些深层的线,里面确实有很多细节可以讨论,诸如女性力量的崛起对封建王朝的多元矛盾的影响之类,男女问题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个点。若大家愿意挖掘也可以与我探讨。若是没有看出来,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应是我笔力不足,尚不能把控到位,那诸位便当爽文来看即可,能给大家带来一些欢乐,就已很好了。

0038 37女郎

月底,御史台定下章程,派出数十御史分往各州,代天巡狩,清查地方积弊,荡清各地冤假错案,限时一年。方鉴被派往了沁州。

方鉴心知这是陛下觉着她此前做得不错,想叫她大刀阔斧把整个沁州拿下,如此也正合她心意,她承了宋琬她们的情,便也想还她们一份助力。而只要此事办成,她便简在帝心,前路畅通。她有些迫切,她看了太久的高云衢的背影,迫不及待地想站到她身边。

京城在她身后慢慢远去,她与驾车的绣竹招呼了一声,扬鞭策马,飞驰而去,凉爽的风撞进她的胸怀,叫她火热急切的心复又沉稳下来。

再至沁州,上一回只是路过,这一回却是长驻,且把着全州官员的命脉,太守陈养正态度好了不少,沁州通判带着人在城外迎接,进了沁州城,陈太守也是特意出了府衙来迎,仿若之前的龃龉从未发生。

“太守大人客气啦,在下不过区区从六品,哪劳您这三品大员来迎呢?”方鉴拱手行礼道。

“方御史不必在意,到底是代天巡狩,咱们州府热情些也是应该的。御史先往衙署安置,今日夜里我等为您接风洗尘。”陈太守给足了脸面,态度更是显得温和可亲。

“哦?倒是叨扰大人了。不好吧?”方鉴假做推辞。

陈养正闻弦歌知雅意,接道:“不算什么正式的场合,御史随性便好。我等也带子侄出席,叫他们见见三元魁首的风采,沾沾喜气。”

“如此便却之不恭了。不过,不会同上回一样叫在下躺着出去吧?”方鉴打趣道。

“自然不会,雅聚,雅聚。”陈养正见她还算亲和,瞧着并未记上次的仇,心下放松,笑得一团和气。

“好,那在下就先告退,太守大人留步。”方鉴再次拱手与他见礼。

待到方鉴出了门,府丞凑到陈养正身边,悄声问道:“大人觉着这方御史是什么路数?”

陈养正收了笑,有些不以为然:“能有什么路数?少年骤居高位,捧着便是。陛下现今一意孤行,你我还是避让着些。这位方御史的看法至关重要,还是得哄好了。”

“是,下官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