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看到身穿小黄鸭睡衣的布布走了进来，猫着腰，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从后面一把扑住他的脖子，亲昵地啄了一口。

他转身逮住布布，将他高高举起。

小孩儿一边挣动一边笑，迷离的阳光为他们镶上了一层光晕的轮廓。

画面切换。

他陪布布坐在桌边剪纸，布布低着头，动作有一点笨拙，可神态非常认真。剪完一张小兔子，他兴奋地举到镜头前，问：“爸爸，小兔子可爱吗？”

下方浮出了一行英文字幕：Daddy, is my bunny cute?

画面再度切换。

那天十一点多的时候，布布在沙发上睡着了，布兜兜跃上沙发扶手，凑过去，用湿润的鼻尖碰了碰他的额心。然后，它趴在了布布身旁，脑袋枕在布布肩上，陪他一块儿午休。颂然从卧室抱来一床薄被，盖在了布布身上。

视频是经过剪辑的，总体不长，那天他们在8012B打扫的画面一幕幕接连闪过。

台下的观众看得认真，台上的贺致远看得更认真。

视频的最后一幕是布布搂着猫，颂然搂着布布，两个人蹲在小Q跟前对镜头说：“家里打扫完啦，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话音落下，一幕定格，除了主舞台荧幕上的笑脸，其余环形投影全部消失，剧院内也重新亮起了灯光。

颂然看着那个笑容满面的自己，仍然有些恍惚。

这感觉就像……就像你崇拜一个歌星，却因为太穷买不起他演唱会的门票，只能悲催地在家看直播，看着看着，突然发现自己作为VCR特邀嘉宾横空出场了。

还是那种有资格素颜不带妆的大咖。

天哪。

等颂然反应过来这事的玄幻程度，他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视频已经播完，台上的贺致远却没有动，镜头推进，给了他一个特写：他仰头望着定格在荧幕上的两个人，深褐色的眼睛里有涌流的情感。

“亲爱的，我明天回家。”

他这样说。

用了最简单的词汇，吐字清楚，语速缓慢，连颂然也能轻易听懂事实上颂然确信，这句话就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颂然听懂的是字面意思，而观众听出了言外之意，安静的气氛里多了几声议论，起先还比较细碎，后来所有人都懂了，就不可避免地喧闹起来。有好事者隔空喊了一句什么，贺致远笑了笑，回答说：“是的，我不否认。”

一秒静谧。

随后，场内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还夹杂着响亮的欢呼和口哨。

贺致远分得清主次，没在这段小插曲上停留太久。他微笑着站在那里，等掌声渐轻，便引入下一个主题，把演讲拉回了正轨。

发布会还在继续，颂然望着屏幕上镇定自若的贺先生，用力搂紧了抱枕。

他听不懂，可他心里懂。

他知道那个人问了贺先生什么问题这一点儿也不难猜。

但是，你为什么要承认呢？为什么呢？

傻不傻啊。

我们才认识十五天，连面都没见过，未来的时光明明那么漫长，你明明还有机会遇见更合适的人，可你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选择了公开，让这么多人看到了我，就再也不能跟我分手了。

贺先生，从此以后，你被我盖章戳印，只能做属于我一个人的贺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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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相遇第十五天 03:08

发布会临近结束，露天停车场里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趁着这段空当，贺致远靠在引擎盖上给颂然打了一通“抽查电话”。

对方很快接了起来，只是接通后一声不吭，连招呼也没打，与贺致远的预期大相径庭。

他诧异地问：“颂然，怎么了？”

颂然依旧沉默，听筒里只有一声一声绵长又湿润的呼吸。贺致远叫了他几遍，还是没得到回应，心里隐隐不安起来，神情也凝肃起来。

是他过于乐观了吗？

他想给颂然一份惊喜，所以刻意隐瞒了今天的安排。可是，万一颂然并不喜欢过于高调的告白，也不希望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出柜”呢？

那他的麻烦就大了。

“颂然，今天的事，我……我可能太自作主张了。”

贺致远有点慌张，不知如何表达才能让颂然消气。口若悬河的精英先生下了台，面对小男友，比面对三千人还紧张：“这样吧，我向你认错，如果你不开心了，尽管骂我，我愿意接纳你的一切情绪，但是千万不要不说话，好吗？”

偏偏对面就是不说话。

两个人这么干耗了三分钟，贺致远撑着冰凉的引擎盖，胸口一阵闷痛。他还以为颂然会激动不已，接起电话就语无伦次地向他倾吐爱意，谁料剧本走向不对，倒落得一个南辕北辙的下场。

这回真玩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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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微弱的曦光照入客厅，黑暗中的家具显出了朦胧的轮廓。笔记本电脑合了盖，颂然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瞪着天花板，像要凭空瞪出一个洞来。

他并不是无缘无故晾着贺致远。

他是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