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问：“哥哥呢，哥哥喜欢哪一群？”

颂然笑着说：“我也喜欢第二群，因为，我就是那只垂耳朵兔子啊。”

“骗人，你才不是呢！”布布一个骨碌爬起来，机灵地伸手去摸颂然的耳朵，“喏，你的耳朵在这里，一点儿也不垂。”

颂然捉住布布的小手，将他和兔子玩偶一起抱进了怀里。四岁的宝宝有三十多斤了，沉甸甸的，让人感到温暖而踏实。

颂然对他说：“哥哥虽然没有垂耳朵，可是，哥哥有个地方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从前也过得不开心，总觉得自己哪儿都不好，哪儿都不招人喜欢。今天打电话的时候，我把它告诉了你爸爸，本来以为他会讨厌我的，可是他很开明，一句重话也没说，还一直在安慰我。”

“就像第二群兔子那样吗？”布布仰头看他。

颂然点点头：“嗯。”

布布心里满满的都是骄傲，他捶了捶小胸脯，很有底气地说：“那当然啦，他是我爸爸，我这么喜欢你，他肯定也会喜欢你的。哥哥，你不要担心，我和爸爸都是第二群兔子，你这么好，我们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孩子的眼睛明亮如晨星，又深邃如夜空，仿佛说一句永远，就真的能成为永远。

颂然眼中隐有泪意，到底努力忍住了，笑着说：“好啊，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

第33章 相遇第七天 06:05

周末眨眼过去，循环往复的周一如期到来。布布要上幼儿园，颂然要赶堆积如山的稿子，远在异国他乡的贺先生则晨起夜归，要面对比前一周更恐怖的魔鬼加班。

这座大都市的每一栋楼、每一扇窗里的每一户三口之家，都过着相似的生活，忙碌、规律且幸福。

就算不能相聚，彼此之间多了一份越洋的思念，也是泛苦的幸福。

-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入卧室的时候，颂然以为这将是风平浪静的一周他与贺致远关系融洽，培养出了暧昧的亲密感；布布懂事又独立，从不让人操心。生活已经步入正轨，接下来十多天，他要做的仅仅是按部就班地生活，顺带照看好布布。

可是他没料到，这操蛋的生活不甘寂寞，锲而不舍地又给他挖了一个大坑。

早晨六点，颂然按掉闹钟，唤醒布布，披上外套去厨房做早餐。

馄饨皮裹着指甲盖大的肉馅在沸水中翻滚，一层蛋液在小煎锅里凝成金黄色蛋皮，当中铺上虾仁、蔬菜与小葱，以锅铲卷拢，切作三段入盘。再取一只素瓷小汤碗，摆好紫菜、虾皮与精盐，小馄饨一只只沿着碗壁滑进去，浇满鲜汤，与蛋卷一齐端上桌。

早餐准备好了，家里却安安静静的，房门紧闭，卫生间里也没传出刷牙洗脸的声音。

小懒虫今天赖床了？

不会啊，昨天明明睡得挺早的。

颂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匆匆推门进去，拉开窗帘。充沛的日光照亮了卧室，只见布布缩在被窝里，小脸红彤彤的，皮肤又潮又热，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一侧，整个人萎靡不振，像一片晒蔫了的小叶子。他用手背探了探孩子的额头，温度烫得吓人，连忙扑向床头柜，翻出了一支口腔体温计。

汞柱从没刻度的位置开始疯了一般往上蹿，越过36度、37度、38度，直逼39度。颂然盯着那条极细的汞柱，紧张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最终，汞柱停在了离39度只差一小格的地方。

38.9度。

颂然抽出温度计，搁在枕畔，十指插入发间，懊悔万分地揉搓了几下。

是他不好。

是他疏忽大意，只顾着排队买冰激凌，才让布布冲进喷泉里淋了一身水。后来虽然擦干了，也换了新衣服，却没吹干头发。

顶着一头湿发在风里跑上几个钟头，换谁都会发烧的。

颂然看到布布昏沉痛苦的病容，心中内疚如潮。他奔向客厅，抓起钱包、钥匙、手机、湿纸巾，以最快的速度灌好一壶温水，将蛋卷扫进饭盒，把这些东西一鼓脑儿塞进单肩包，抱着布布去了医院。

-

贺致远当年买房子的时候没心疼钱，直接挑了静安区最好的地段，不光离幼儿园近，离华山医院也只隔一个街区。

颂然看着手机地图上步行范围内的光点，简直感激涕零。

他用厚实的羽绒服裹住布布，兜帽罩头，不透一丝风，十分钟跑到医院，千辛万苦排队挂了一个儿科号。孩子是一家的心头宝，抢号全家出动，早上七点多已经排到了百名开外，要等几个钟头才能见到医生。颂然急得内火烧肝也没办法，只好在乌压压的候诊区等待。

布布渴了，他就取出水壶倒一点温水。布布饿了，他就用筷子戳开蛋卷，一小块一小块地喂给他吃。大多数时候布布都昏睡着，他就纹丝不动，把自己当成一张床。

期间又量了一回体温，39度，比之前升了0.1度。

颂然心急如焚，隔几秒就扫一眼手表，再抬头看一眼电子叫号牌，怎么看都觉得那东西大概是坏掉了，要不怎么会半天也不跳一个号呢？

他简直度秒如年。

八点整，幼儿园开园，颂然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说布布今天感冒了，有点发烧，需要请假。九点多，他接到了老师的回电，得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除了布布，还有五个小朋友也请了病假。

原因是发水痘。

春季是幼儿水痘高发期，孩子们共居一室，同吃同睡同玩，很容易相互传染，所以幼儿园的水痘病例通常是爆发式的。老师提醒颂然，布布发烧可能并不是因为感冒。

比起水痘，颂然宁可布布是感冒。

他把布布抱到明亮的窗口处，仔细观察那张白净的小脸。不幸的是，他果真在孩子的眉梢处发现了一颗浅红的小痘痘，撩开刘海一看，额头上也有同样的两颗。

颂然心一沉，忙问他痒不痒。布布难受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挠。颂然赶紧拦住他，安慰道：“没事的，咱们忍一忍，等医生伯伯给你开了药，身上就不痒了。”

既然已经发了痘，确诊就不难，他们只在医生办公室坐了不到五分钟。

果然是水痘。

好在除了坏消息，还有一个令颂然安心的好消息：布布之前打过水痘疫苗，这回中招属于突破性水痘，病症不严重，快则三四天就能痊愈。医生见怪不怪，嘱咐了隔离、清洁、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又开了几盒外用药，就让他们回家休息了。

颂然去药房付钱领了药，塞进单肩包，抱着布布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