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只有对着光线时, 西凡才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所以他常常对着窗户坐着。 袁梅喜欢这个安静配合的病人, 有时看他发呆太久就轻轻按着他的肩膀安慰:“李先生,等到了体能康复的阶段,您就可以做角膜移植手术了。”

“谢谢。” 西凡说。

“您,要不要做做行走练习?”

“嗯。”

把双拐递给西凡, 袁梅扶着他慢慢在房间里走。

“春天了吗?” 听到外面风吹树叶的声音, 西凡问。

“是啊, 越来越热了呢。”

就在春天快过完的时候,刚刚能丢下拐杖的西凡躲过了众人的视线, 悄悄地离开了医院。

听完两个值班保镖灰头土脸的汇报, 顾章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太过责备。 即便是瞎子, 李西凡也是个聪明的瞎子,更何况保镖们早就厌烦了为个叛徒看门的工作,有心放走了他也说不定。

当顾章把这件事告诉给盛家臣时候, 家臣正为盛氏在大马投资的事情烦恼,听了顾章的话,家臣把手里的资料往桌上一放, 身子往沙发背上一靠, 淡淡地说:“走了也好,留着,是个烦恼。”

第15章 .

盛家臣终于稳定了局面,半年之内如愿以偿吞并了周涛的大部分产业,百合门一倒, 再没有任何人能够与盛氏争锋,盛氏的合法生意以黑补白也更上层楼,在四下萧条经济一片不景气的时候显得格外兴旺繁荣。

在盛氏炙手可热的时候, 家琳回来度假来了。

盛家琳已经多年不曾回香港了, 直到现在百合门倒了,年迈的盛父才放心地让她回香港过年。 家琳是个没心没肺的时髦女郎, 染了一头粉色的长发。这天家臣要去澳门巡视盛氏新建的酒店,家琳便缠着一起去, 办完正事时间还早,被家琳吵得头疼的家臣只好带着她去购物。

就在那天下午, 盛家臣在街头看见了一个人,长得很象李西凡。

当时家琳在细心地挑项链,周围店员们殷勤招待,很少进这种前卫首饰店的家臣则无聊地站在玻璃门口,抄着手看着喧哗的街区。

一个男孩儿坐在大街的对面。 那是一家关门代售的超市,有点儿剥落的墙皮灰沉沉的,男孩子靠墙跪坐在阴影里, 茫然地看着大街,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在经过时丢了一个硬币在他面前的帽子里,男孩子直了直腰动了一下嘴唇。

那个男孩子头发很长,浑身脏兮兮的,瘦得干柴一样,脸形和眉眼有点象西凡,但是一道陌生的长长伤疤从眼角一直蜿蜒到下巴,眼睛也呆呆地没有西凡的神采。

凝眉半日,家臣决定走过去看个明白,才要推门家琳就从后面赶上来,挽住家臣的胳膊,家琳笑着问自己手里的骷髅钻戒好不好看。 家臣低头打量笑着说好,家琳说那就包上吧,哥你去刷卡。

家臣和家琳出门上车,后座上堆满了家琳的小东西, 家臣摇摇头坐到司机旁边。 前面红绿灯,司机打了一个U turn回来, 车缓缓前行,暗色玻璃滑下, 家臣再次凝神往外看。 那个男孩子正慢慢扶着墙站起身来,似乎在张望什么,他抬起头的时候,脸几乎正对着家臣,让家臣的心莫名地紧张起来。 不过他马上又失望了,那不是西凡,因为那男孩子面无表情地扫过了家臣的脸,抬脸看向了不知哪里的远处。家臣有些失望地摇上窗户, 后视镜里,男孩子摇摇晃晃地弯下腰去收拾自己的帽子。

第二天,在董事长办公室里见到顾章的时候,家臣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提起了昨天的事。

“那个男孩子的脸长得很象西凡,要不是他不认得我,我真的要上前打招呼了。”

“说不定他真的是李西凡。 西凡眼睛瞎了,认不得你也是正常。” 顾章说。

“你说什么, 李西凡的眼睛瞎了?” 转动的打火机停了停。

“当时打算给他做角膜移植手术的,但是他自己走了,所以我想他应该是瞎了。”

盛家臣皱着眉头不说话。

“对,他还破了相。” 顾章说。

家臣抬起头。

“脸上留了一道很长的伤疤是吗?”

“嗯。”

“看来,我昨天见到的就是他了。” 家臣停了一会儿才说:“顾章,派个人去澳门,到Verse金店附近去找找看,如果找到了西凡,把他带回来好好安顿,毕竟曾经是我的人。”

“是。” 走到门口顾章又回过头来问道:“若是李西凡不肯回来呢?”

“那就算了”

盛家臣的人没有找到西凡,因为李西凡隔了一天就离开了澳门。那天夜里天气骤然转冷,西凡摸到了一辆盖着帆布的卡车就爬上去躲风,等到天亮醒来时车已经在高速公路上了。

虽然当时得到了及时的治疗,西凡的身体还是彻底地垮了,每到阴雨天气骨头象被拆散了一样,疼得直不起腰来,连走到街上乞讨的力气都没有。 可惜香港的天偏偏那么潮,西凡就想应该到北方去,可是想了很久也没能下这个决心。

第16章 .

“单行线” 是个酒吧的名字,老板是豪哥。

每天到了下午四点钟的时候, 豪哥才摇摇晃晃地沿着福安路往店里走, 酒吧离公寓不过两个街区, 七八年来每天走这么两趟,豪哥渐渐地把这一片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拐上海东路, 豪哥又看见了瞎子。 那疤脸瞎子是几个月前来这儿的, 每天都缩在同一个地方呆呆等着行人施舍,不知道瞎子一天能要到多少, 恐怕还要交铜生那帮混混儿保护费。日子久了,豪哥发现那瞎子经常拿着一个纸板比划来比划去, 就有些好奇,每次经过他身边时都看一眼,可总没搞明白他在干什么。

今天瞎子没有像平时那样靠墙坐着, 好像不太舒服,蜷缩着身子躺在冰冷的地上,正是冬天呢。豪哥经过他的身边, 过去几步又站住了, 没办法, 自己当年就是个流浪儿,现在看见瞎子就忍不住想起水泥管子里睡觉的日子。

走过去打量, 瞎子脸色清白死了一样安静。 不会是死了吧, 豪哥伸脚捅了捅他的肩膀。 瞎子一哆嗦,下意识地把手臂抬起来,护住头部。

“唉,伙计,怎么了?” 豪哥蹲下。

瞎子慢慢放下胳膊, 茫然睁开眼睛。

“是……没吃饭饿的?”

瞎子点了点头,慢慢从地上支起身子, 不好意思地笑了。

豪哥看了一会儿, 问:

“去我那儿吃点儿?不远,就前面。”

瞎子愣了一下,点点头。 豪哥站起身等他, 看着瞎子摸索着把帽子装进书包,捡起地上的纸板。

“这边。”

豪哥在前面放慢脚步, 不时扭头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