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贺大人……”
“你把章太炎叫什么。”柏九拇指静静摩挲在他手背,辛弈胸口里的东西简直要跳出来,他脸红到烫得自己目光不知该往哪里放,“章大、大人……”
“那你叫我什么。”柏九目光落在他脸上,就这么盯着他,将他手背送到自己颊边,微侧脸轻轻一蹭。辛弈觉得那触感从手背一路撩蹿到胸口,他立刻用拳掩在鼻下,这是他一害羞就显示出的动作。
“大大、大人……”
“噢。”柏九就保持这个姿势看着他,“泯然大人矣。”
辛弈受不了般地埋脸进自己臂膀,露出的眼角都被自己蒸得泛红,闷声道:“不、不是的……”
“那叫什么。”
“柏、柏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
“九、九爷?”
“京都里的九爷多如蝼蚁。”柏九俯身越过两把藤椅的空隙,看着他微红的眼角,“世子爷?”
柏九这一声世子爷说得缠绵齿间,撩人心弦。辛弈不知所措,只能看着他。柏九笑了笑,躺回藤椅上,似又再睡,只是手未松开。
夏日的日光渐斜,曲老来请说晚膳,辛弈才从无察觉的睡中醒来。柏九正在净手,回头看了眼他,道了声:“来吃饭。”
辛弈去净了手,两人方才入内。今晚辛弈饭吃得飞快,柏九依然如故,他走时也只如常说了声留心脚下。辛弈一路回到屋子,直到躺在床上时才舒出口气,手掌压在心口,跳得很快。但紧接着他又想起这只手是柏九握过的,登时红了脸。这翻来覆去了半夜,才渐渐入了睡。
辛弈又在树下的藤椅上,只是天景已然到了晚上,星子璀璨地漏出在叶间。辛弈翻了个身,翻进了冰凉味道的胸膛。胸膛的主人唇轻印在他的额头,顺着鼻梁逐渐往下。冰凉的指尖挑开了衣领,滑在皮肤上,让辛弈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这人放在他后腰的手用力收紧,辛弈被封住了唇齿,在冰凉包裹中溃不成军。
“阿弈。”这人的吻到了脖颈,在他喉结上留恋,不断地唤他,“阿弈。”
辛弈仰起头轻轻喘息,无力中看见这人的脸,竟是柏九。他却不紧张也不慌乱,反而捧住了柏九的脸,吻落在柏九的眉心。这样华丽又危险的眉眼,辛弈心想着,指尖摩挲在柏九颊边,忍不住凑过去用颊面亲昵相蹭。柏九的滑到了危险的地方,辛弈闷哼一声蜷起身,却被怀抱紧紧地圈住。他的声音渐渐溢出喉咙……
辛弈猛然坐起来,胸口起伏得厉害。他愣了半响,才颓然复杂的揉了把发,神色茫然又无措地盯着被子发呆。
一呆就呆到天明。
这一天他哪里也没有去,只在屋子里看书。等到曲老来叫他时,他才发觉自己只读了一页,而外边的日头将落。穿戴整齐后便上车,他一掀帘,正见柏九在雕玉,他便愣在原地,反应回来后连忙垂头掩住。
好在柏九没有细看,只抬头望了几眼。因为昨夜的梦,辛弈今天坐得极其远,一路掀帘只看车外。好容易到了宫门,两人一并下了车,他站在柏九身边,耳尖还是红的。柏九像是没察觉,两人一道被引入宫中。
才走了没几步,辛弈就见辛炆自另一路走来,跟在秦王身后,正拿眼狠狠地盯着他。辛弈倒先笑了,在秦王开口前做了一礼。
秦王步至跟前,对他含笑点头,将人虚虚扶了一扶,握着他手恳切道:“你这小子,本王好歹是你亲叔叔,你怎么狠得了心不来见本王?”
辛弈眼中也十分恳切,只是被问及此处时略露几分尴尬,看了看秦王身后的辛炆,又转回来冲秦王笑了笑。秦王回头对辛炆冷哼一声,转而继续对辛弈道:“你哥哥向来跋扈惯了,想来去找你时也未提及本王的意思。他这个混球,若是以后再为难你,你只管对本王说,本王替你讨个利落。”
辛弈笑着摇摇头,像是对辛炆印象不差一般。秦王又说了两遍好孩子,才转向柏九,顿时笑的更亲切了。
“柏大人啊柏大人,如今应该叫平定王了。这短短几日的功夫,已然成了自家人。”他大笑道:“好事好事。”
柏九之前的目光一直不动声色在秦王握着辛弈的手上,当下不冷不热,只笑了笑,道:“这成一家人,时间已经不短了。”说罢手放在辛弈肩头,道:“辛弈才入京都,照顾不周,今晚还得靠殿下提点着些。”
“平定王哪里的话,咱们一家人,你休再见外啊。”秦王说着起步,和柏九一同走,道:“今晚圣上和辛弈见着了,才知道辛弈多受他老人家挂念。”
辛弈只笑,柏九始终没让辛炆的目光再多留一瞬,挡在他的肩侧,有些寡言的和秦王一句没一句。
辛炆正腹诽暗骂着柏九,忽见辛弈垂头似乎在笑,而那转来的目光,却比那日把他踹进池中还要平寂无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第8章端阳
这宫中盛宴,佳肴未至时酒香添助,辛弈被那酒香和粉香搅得有几分头晕。随唱声入了大殿,只见四下垂帷朱红,隔段相衔缀于梁柱。分座严明,官职摆设依次层设,文武对列。他们来得算晚,除了最上座,其余差不多都到了。听见唱声,多人皆转望而来,口中相互攀谈声不落,眼睛却从柏九身上转到辛弈身上,随后转了个遍。
辛弈先看了章太炎,老头正在位上眯眼听一旁人说着什么,见辛弈望来,摆了摆手,算做招呼。辛弈笑过后再转向贺安常,这人在群臣中委实扎眼,一身冰霜冷冽,也不与同僚相谈。他对辛弈微微颔首,辛弈正打算回个笑,不想柏九侧身对他道:“你虽无官职,却是北阳唯一的人。圣上即便是不想,你的座位也不能低到哪里去。恐怕会与谢净生挨得近些,若有变故,他自会照应。”说罢抬手在他肩头,指尖隐秘地捏了捏他肩骨。
辛弈明白柏九这是提醒他不可开口,当即点头应了。
两人分而入座,辛弈方才坐定,一旁便伸来只手轻敲在案沿,他一看,正是一身官服的谢净生。谢净生是外府重臣,能因宫宴召回京都,足见其于朝中之重。谢净生端了酒盏,冲辛弈笑了笑。这人其实生得端正英朗,就是总没个正形。辛弈也笑了笑,谢净生道:“这位置虽不靠后,却也不怎么能引圣上目光。世子爷不必太过拘礼,只管吃就是了。”
辛弈闻言就想笑,只听谢净生身边传来酒盏的轻碰声,辛弈一看,竟是方才见过的贺安常。谢净生将酒盏向贺安常举了举,道:“这不是如许吗?久违久违。”
贺安常连眼风都没给他一个,只对辛弈举了盏一饮而尽。谢净生在他放盏时指尖轻轻一按,紧接着将自己盏里的半盏酒水倾倒进去,笑道:“千万别客气,我先倒为敬。如许啊,这是来自前辈的关爱,要一滴不剩地喝干净。”
辛弈知道柏九旗下和左/派不对付,却着实没有料到谢净生会对贺安常如此嚣张,这两人的过节恐怕不是一个两个那么简单。
贺安常冷眼斜向他,谢净生索性撑头对着瞧,“怎么了,几月不见不认得我了么?”
“着实费了一番力气想起来。”贺安常抬起酒盏,翻手就倒在了谢净生伸长到他案边的腿上,轻描淡写道:“手滑得正好。”
谢净生拽了他的袍角随意擦了擦,抬头冲他笑了笑。贺安常看得清楚,这人分明含了几分狠意,只不过是因着辛弈在边上没放出话来。
他们从打第一眼起就不对付。谢净生早年跟着柏九在锦衣卫里混了不少年,柏九的狠他没有十分也学了八分,不过此人是混账在脸上。后来因柏九出任锦衣卫指挥使逐渐在圣上面前显露头角,不料还真一步一步跟着柏九爬上来了。贺安常恰恰相反,他贺家在京都虽然近些年不怎么显露山水,但出个头还是能让京都震一震的高门。他是贺家正房嫡系,也是贺家如今备受瞩目的榜首,能让章太炎提携在身边,如此年纪居于左相左右当个参知政事,没有几斗锦绣也是不可能的。这两人都巧了,正投了对方最看不上眼的背景和性子,所以一见面就是剑拔弩张。
如今坐在一处去了,今晚的位设总管恐怕也干不久了。
柏九转过眼来看时谢净生和贺安常都神色如常,他料到谢净生不会安生,但却自有分寸,倒也未多看。只将辛弈看了看,辛弈被他看得隐约想到昨晚的梦,立刻垂眼盯着案上的花纹,却也藏不起来。柏九的目光似乎在他耳尖上停顿了一阵,才转回头去,辛弈缓缓放松下来。
并未坐太久,皇帝便来了。
太监的唱词一喝,宴中人皆起身跪服。那殿边上黄袍十二章纹一抖,便跨入了个人来。辛弈迅速一扫,猛然间竟露出了诧异之色,幸得他倏地咬了舌尖,回神垂眸,否则正与皇帝转来的目光撞了个正好。这一刹那间,他心中千百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