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咽了下口水:“喝,渴了……”
桑奕明倒了杯水,在杯子里插了根吸管,一手拖着方言脖子,把他的头跟上半身稍微扶高了一点,方言喝了两口就不喝了,躺好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方言提醒桑奕明:“床头能摇起来的,不用拖着我脖子这么累。”
“不累,”桑奕明把水杯放好,“我忘了床头能摇。”
方言嘴唇干裂,桑奕明用棉签沾了水,在方言嘴唇上给他润了润,方言嘴角跟脸颊上都是细碎的伤口,桑奕明不敢用力,湿棉签轻轻碰一下又很快拿开。
“不能动的感觉真难受。”方言嘀咕了一声,“身上也黏糊糊的。”
“我给你擦擦。”
桑奕明去浴室洗了条热毛巾,给方言擦了擦脸脖子还有手,中间方言睡了一会儿,护士查房他能感觉到,但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麻药劲儿一过,方言就开始难受了,虽然医生又给他加了止痛泵,但也不是毫无感觉。
方言睡睡醒醒,喉咙里一直有轻轻的痛哼声,桑奕明也一直坐在床边,一会儿摸摸他的头,一会儿摸摸他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减轻方言身上的痛感。
方言再醒是半夜两点多,病房里一直亮着灯,让人分不清黑天还是白天。
桑奕明还坐在床边凳子上,看到方言又醒了,立马站起来问他需要什么。
方言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又看看桑奕明:“你不用一直陪着我,你去睡会儿吧。”
“我不困。”
方言催不动桑奕明,又闭上眼,呼吸声有些重,嘴里呢喃着:“你以后开车要注意安全,别走神儿。”
“好,不走神儿。”--
第二天姥姥姥爷跟栖南很早就来了,带了不少他们做的吃的,手里大包小桶,方言现在还吃不了太多东西,姥姥煮了粥煲了汤,也给桑奕明带了吃的。
“晚上是不是没睡?”栖南看桑奕明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胡子都冒出来了,看着跟床上的方言一样憔悴,“你回去睡会儿吧,白天我们在就行。”
桑奕明等医生查完房就回了趟家,没睡觉,他睡不着,只是回去给方言收拾一下要换洗的衣服。
东西收好,桑奕明临走前发现书房门开着,地板上散了一地的书跟文件,他记得他走的时候书房还好好的,又想,估计是方言半路折回家拿试卷的时候不小心给碰掉的吧。
桑奕明进去收拾,一眼就看见了乱糟糟中间的那份离婚协议,浑身一颤。
方言说过的话突然开始在桑奕明脑子里打旋儿,方言嘱咐他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方言提醒他开车千万别走神儿。
桑奕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胡乱捡起地上的文件和书放在桌子上,地上的那份离婚协议书烫手烫眼睛,桑奕明捡起来就立刻撕了个粉碎,全都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把垃圾袋系好,直接拎到楼下扔了。
桑奕明再回医院,方言立刻就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皱皱鼻子:“你是不是抽烟了?”
“你闻到了?”桑奕明声音不成样儿,好像被乱针扎过一通。
“你嗓子是怎么了?”
桑奕明说:“多抽了两根烟,提提神……”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白天我哥在就行。”
“我陪着你。”桑奕明避开方言软软的视线,不敢看他,转身去给方言倒水喝。
离婚协议的事,方言没提过,桑奕明更不敢说,他连想都不敢想,只要一想到方言是因为看到那份离婚协议所以才走神儿出的车祸,他就恨不得出车祸的是他自己才好。
方言躺在病床上,最不喜欢的就是上厕所,手术后的前两天还好,一直插着尿管,尿管拔了后他自己也不行,只能人帮忙,他总是不愿意桑奕明帮他。
方言:“脏,我自己来吧。”
桑奕明:“不脏。”
等到方言稍微恢复了一点之后,他就只愿意让桑奕明把他抱到马桶上。
住了两周多的院,方言好了不少,天天盼着能早点儿出院,他特别想睡家里的大床,不喜欢现在满鼻子的消毒水味儿,在医院里的日子实在太难熬,病房里24小时都开着灯,护士隔一会儿就来查一次房,他时时刻刻都被环境提醒着,他是个脆弱的、不能自理的病人。
终于到了出院的日子,方言比谁都兴奋,催着桑奕明去办出院手续,催着栖南帮忙收拾东西,姥姥姥爷早早就回了家,要给他们做饭吃。
办好出院手续,栖南在前面开车,桑奕明跟方言坐在后排座椅上,到了大院儿停好车,原本方言可以坐轮椅,桑奕明不想在过大院儿台阶的时候再倒一手,直接把方言抱到了家里,栖南在后面拎着轮椅小跑着。
他们一进门,大俊元宝儿就要往方言身上跳,被桑奕明用脚拦住,不许他们往方言腿上跳。
这段时间方言瘦了二十斤,桑奕明也跟着一直掉秤,两个人的脸都没以前光彩,饭桌上姥姥姥爷不停给他们夹菜,方言胃口不错,连带着桑奕明也跟他一起吃了不少。
晚上姥姥姥爷让他俩以后先住家里,他们好帮忙照顾方言,但方言说想回去住,桑奕明就带着方言回了家。
方言的腿不能沾水,晚上洗澡桑奕明就在浴室里放一把椅子,让方言坐在椅子上,腿上套上防水套,又端了一盆水给他擦身体。
方言在医院里也是这么洗澡的,所以两个人已经配合得相当熟练,桑奕明走到方言左边,方言就抬左胳膊,桑奕明走到方言右边,方言就抬右胳膊。
其实方言可以自己来,但桑奕明不让,方言就老老实实坐着,等着桑奕明伺候。
桑奕明还在家里单独买了一个带按摩的可以躺着洗头的躺椅,等方言身上洗干净了,就被桑奕明抱到躺椅上。
桑奕明洗头按摩的手法一天比一天熟练,方言舒服地闭着眼,洗着头就晕晕乎乎想睡觉。
换上带着家里洗衣液味道的新睡衣,吹干头发,方言躺在想念了很长时间的大床上,先抻了个大懒腰,虽然两条腿不能乱动,但上半身在被子里动来动去,舒服得他把脸埋在枕头上直哼哼。
等桑奕明洗完澡,收拾完浴室躺下时,方言已经睡着了。
但是一闻到桑奕明身上的味道,方言就醒了,想往桑奕明怀里挪,他住院的这段时间,很想很想桑奕明的怀抱,想他抱着睡。
桑奕明看出方言想什么,让方言不要动,自己挪到方言身边,从身后抱着他睡觉。
方言枕着桑奕明胳膊,还抓着桑奕明的手,耳朵不停蹭着桑奕明热乎乎的手心,想把自己的无数贪恋都用耳朵告诉桑奕明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