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那熟悉的贴身物件,赵嫣不太自在?地咳了声。
“听闻此物都是各宫女子自己动?手做,一时也寻不到更好的。但都是干净的新绸,本王略做改动?,殿下将就着用。”
闻人蔺神情如常,仔细调整好厚薄,又?皱了皱眉,以掌托着问赵嫣,“殿下瞧瞧,可适用。”
“够、够了。”赵嫣道?。
闻人蔺将改好的月事布置于榻边干爽的衣物上?,探了探铜盆中的水温,“水温差不多了,殿下将亵裤褪下。”
赵嫣愣了愣,反应过?来,撑着榻沿小声:“我自己来吧。”
闻人蔺凝望着她的窘迫,没有强求,起?身去了座屏外。
屏纱薄可透光,映着闻人蔺高大?的身影。他仔细濯了手,擦净水渍,清泠的水声不紧不慢地响着,令人心?中安-定。
腕上?没了束缚,一片轻松。赵嫣就着水声慢慢褪下绸裤,呼了口气,扶着榻沿起?身。
仔细擦洗毕,她换上?新的衣物,正欲起?身,膝盖发软跪倒在?地,扑通一声,钻心?的疼痛。
几乎同时,闻人蔺已至面前,将正撑在?地砖上?吸气的她打横抱起?,放回榻上?。
他慢慢卷起?赵嫣的绸裤,看着那青紫的淤伤许久,问了一句:“这几日审问殿下的人,是谁?”
“外臣轻易入不了内宫,大?多时候由殿前禁卫和女官代父皇讯问。”
才说了两句,赵嫣的喉间就抑制不住发酸热,压抑的情绪又?有决堤之势。
满身狼狈之下,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撑在?榻上?的指节紧了紧,她鼻腔吸气道?:“闻人少渊,不要可怜我。”
那声音是带着颤的,落在?耳边,勾出绵密的痛意。
“你莫要插手此事,不要给他们?罗织连坐的机会,我要亲自和他们?对峙。”
赵嫣深深吐息,露出个真诚的浅笑,“不过?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
闻人蔺这才收回了近乎失控的视线,冷白?的长指从?一旁的药匣中掠过?,挑了瓶活血化瘀的药。
“离京前夜,殿下说,想成为本王的骄傲。”
闻人蔺半跪着小心?托起?赵嫣的腿,眼睫投下长影,“殿下早就是了。”
说罢,他吻了吻她淤青的膝盖,怜爱而虔诚。
闻人蔺的嘴唇一向温凉,此番亲吻伤口时,她却察觉到了滚烫的热意。
赵嫣蓦然想起?自己之前忍着哭的时候,嘴唇亦是会抑制不住地发热。
她忽而心?中一胀,被潮热的情绪撑得满满当当,很想和他靠在?这方小榻上?,汲取他身上?的安稳与暖意。
她也确实这般做了。
她用了这半月以来最满足的一顿晚膳,吃饱喝足,便蜷缩在?榻上?,以闻人蔺的胸膛为枕,沉沉坠入梦乡。
夜阑人静,雪月穿户,阑影西斜。
闻人蔺睁开漆沉的眼,平波无澜。
怀中人睡得香沉,手中还握着闻人蔺的一片衣料,仿若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闻人蔺侧首,将淡色的薄唇轻轻吻过?她的发顶,再小心?翼翼抬起?赵嫣搭在?他腹上?的手,放回被褥中,起?身下榻抓起?一旁的大?氅。
墨色的大?氅如黑云扬散落下,暗影一寸寸从?他身上?褪去,寒月的光像是在?他脸上?蒙上?一层清润的假面。
推门声很轻,外头守卫换了一批新面孔。他们?奉肃王之命护卫长风公主安全,而非监管。
先前讯问的殿前禁卫和女官皆已裁撤,理由是“疑其纵容宫婢行凶,试图谋害未定罪的长风公主”。现在?的朝露殿内外,比庭中新雪还要干净可靠。
蔡田向前,将手中新鲜的名单奉上?,低声禀告:“王爷,朝中主张赐死长风公主的几名牵头人都在?此。卑职深挖之下,发现其多少都犯过?一两条王法?朝例,纵有一两个官风清廉的,其门生、子侄亦多有不干净。”
闻人蔺接过?名册扫视一眼,革靴碾碎阶前积雪,“备马。”
蔡田大?步跟在?其后,犹疑片刻,还是提了句:“皇上?听闻王爷归京,还在?等您面圣述职。”
“那便让他等着。”闻人蔺淡淡,那笑透着寒凉。
蔡田从?未见王爷这么大?气性。以往主子纵使再生气,亦是从?容不迫,不见喜怒。
他心?知肚明,这回主子连装都懒得装,是真的要同猜忌多疑的皇帝撕破脸皮了。
子夜之时,最适合缉拿刑讯。
陈府,御史中丞陈伦半夜被人从?美?妾的被窝中拽出,连衣衫都没穿戴齐整,就被按到了闻人蔺面前。
“肃……肃王。”
陈伦被火把的光刺得睁不开眼,侧首看着坐在?圈椅中的男人,强忍着怒意问,“肃王平乱归京,不先去拜见圣上?,来寒舍如此这般,意欲何为?”
一旁的蔡田按刀道?:“去年三月十七,陈大?人以生辰为由,私藏了一幅下边人孝敬的《洛神临水图》真迹;八月十五中秋,陈大?人醉后皆诗会之由公然卖字,揽银千两;十月初九,又?受同乡富商所?贿上?品玉蟾蜍一尊……剩下的几样,还要卑职继续念吗?”
随着蔡田一条条数着,陈伦的面色由红转白?,跌坐在?地。
御史台行纠察百官之职,以维护朝纲正统为己任,可坐到他这个位置,哪有一点?家产都不置的?
他私收的东西不多,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今儿才知晓在?肃王面前,连他穿着什么颜色的底裤都瞒不住。
闻人蔺没时间欣赏陈伦的惨败,将手中把玩的玉蟾蜍置于案几上?,道?了声:“这玉,果真不错。”
遂起?身,去了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