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厚道自然是真的,陆钧山全当没听到。
云湘看到那两位公子带着他们的小厮离开,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就听到陆钧山喊了她一声,“云湘。”
那声音低低沉沉的,尾音有些拖长了,带着些醉意。
除却今日来的路上这人凤眼一厉沉声喝斥的一声“戚云湘”外,这是陆钧山第一回叫她名字,云湘心里莫名跳了一下,垂下了眼睛,快步走过去。
“大爷。”
陆钧山凤眼瞥她一眼,站起身来,按了按额心,似连站都站不稳了,抬起了手,云湘咬了咬唇,只好伸手去搀扶。
她以为他定是要顺势搭上她的肩,再揩一把油,做足了风流浪荡的派头,却没料到他摇晃两下便站稳了,似乎是瞧见了她咬唇的模样,哂笑一声,道:“别把爷想的什么人都吃,不过是个丫鬟,逗逗你顽,还拿乔起来了?”
云湘被他这带着笑又不留情面的话弄得面红窘迫,但她神情却是镇定的,低垂着头,柔声道:“大爷说的是。”
陆钧山见她这般淡定的模样,凤眼又不自觉眯起,决意暂时不与她多计较,横竖只等着她进笼就是。
“爷要沐浴一番,再和你们一道去大净寺。”他低头嗅闻了一下身上的味道,眉头微蹙,显然已是难忍,他抬腿往屋子走。
云湘呼吸一窒,连忙跟上去说:“奴婢和元朱哪里用得到大爷相送,只需成林陪着我们去即可。”
陆钧山发觉自己的涵养许是没有他以为的那般好,否则怎么会这小丫鬟随便这么一句话便叫他胸口来气?
他面容紧绷着,凤眼一眯,扫了一眼低眉垂首再是柔和不过的人儿,目光落在她白皙纤长的脖颈上一瞬,最终还是放缓了语气,要笑不笑道:“难不成爷就不能去大净寺许一许愿拜一拜佛?”
他那尾音的笑意仿佛在讽云湘自作多情。
云湘今日连续被他拿话噎住,难免脸热,索性不再说话,随他去,只要今晚能回大净寺就行,她不能在这儿过夜。
先前两个老仆已经烧好热水了,显然十分熟悉陆钧山这爱洁的性子,一听说他要沐浴更衣,便将热水抬进了浴间。
陆钧山进了屋。
云湘又不是他的丫鬟,自然没有伺候他沐浴的道理,自觉等在外边,打算将外面收拾一番,消磨一下时间,也是帮着这里的两个老仆。
元朱人看着小,胃口却是极大,这会儿才堪堪吃完盘子里的肉,云湘过去后,给她倒了杯茶,便心情轻松地收拾这边的狼藉。
可她才收了几只盘子,就听身后成林喊她。
回头时,她的脸上还带着轻松温柔的笑意,却是在听到成林的话后,那笑容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大爷沐浴需得丫鬟搓背,便就麻烦姑娘了,元朱还太小,怕是没多少气力,大爷说姑娘这双手擅雕琢,想来气力也是要大一些的,刚刚好,大爷还说了,姑娘还欠着大爷百两银,便从今日算起了。”
成林木着脸一板一眼把这般话说给云湘听。
云湘心平气和对成林道:“恐是不能,我是二奶奶的陪房丫鬟,没有伺候二奶奶的大伯哥沐浴的道理。”
成林似是早就知道云湘回这般回绝,又道:“今日在山中庭院的事,旁人不会知晓,大爷说了,这一次,便抵了十两银,若姑娘不去伺候大爷沐浴,大爷不便带着一身肉味去大净寺,恐亵渎了佛祖,便只好明日等丫鬟来了沐浴更衣后再送姑娘去了。”
说完,他也很是替大爷汗颜,觉得大爷这般很是强词夺理了。
云湘听罢,心里气得恨不得陆钧山今天下午直接殒命在山中猛兽铁爪之下!
她勉强扯了扯唇角,语气轻柔地问成林:“不知这儿可备着丝瓜络?”
成林眨眨眼,木着脸小声说:“有是有,刷锅备用的便有好几个。”
云湘柔声道:“我去挑上一只干净的,搓背用那个最是趁手。”
第44章 低头就吻
大爷出身士族陆家,母亲是定远侯府嫡长女,从小衣食住行万般精致,哪怕是搓澡用的布帕亦是特制的,哪里用过粗糙的丝瓜烙?
云湘这般心道,今日就搓得他脱了皮最好!
成林觉着云湘有些过分了,可他想想大爷的强词夺理,自觉理解云湘,默然便由着她去了厨房精心挑选。
云湘凭着心口一股气,真挑选了只看着最老最粗糙一看就是刷锅好手的丝瓜烙,便去了屋里。
陆钧山已是脱了衣坐进浴桶中,屏风后隐约能看到他身影。
云湘略微松了口气,幸好不必她脱衣,否则她觉着自己的好涵养终将维持不住,如今不过是搓背,还能忍一忍。
“如此这般磨蹭,看来是不想走了,想与爷在此过夜?”屏风后,男人低沉的嗓音有几分懒散。
云湘低着头拿着丝瓜烙进去。
她没特地抬眼去看陆钧山,只视线里看到男人背对着自己坐在浴桶里,肩膀宽阔,肌肉健硕,显然经常习武,他若是对她真的生出什么心思,怕是几根手指头便能将她压得不得动弹。
云湘只能庆幸他如今对自己那般嘲讽,看来是吃不下嘴了的。
“哪来的丝瓜络?”陆钧山瞥见云湘手里拿着的东西,凤眸微挑,问道。
云湘十分惊奇他竟是认得这个,她以为像他这样的豪贵公子是不识这等俗物的呢。
“爷在外打仗的时候,你以为是用何搓的澡?”陆钧山目光一直盯着云湘,自是不会错过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哼笑一声。
他这么说,云湘才是回记起从前听来的闲话,三年多前,他是跟着外祖上战场的骁勇将士,在外行事简陋,自然是没有家里豪奢。
只可惜,他如今的骁勇用不到战场之上,怕是只用在女人身上。
云湘垂眸柔声说:“是此处老仆种的,奴婢瞧着不错,便拿了来。”
陆钧山抬头盯着她,对于劳什子丝瓜烙不丝瓜烙的并不在意,慢声道:“是爷生得粗糙难忍?还是你练就目盲搓背的好本领?”
云湘只好抬眼看过去。
她生得如一支鲜荷,皮肤白玉一般润泽通透,此间香汤冒着热气,熏得她面颊很快覆上一层薄汗,那脸便更光润了一些,明澈干净的一双眼看过来,直叫人在眼底清楚地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