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1)

成林端了药来,他最是厌恨那苦涩的玩意,他身强体健,何需要吃那劳什子的药汤,本要闭紧了嘴巴坚决不肯喝上一口的。

但是云湘动作温柔地吹了汤药,再递到他唇边,他下意识便张了口,任由那苦涩发臭的药液滑进口中,吞咽下去,最后一碗药也就这么喝完了,口中苦涩,可心情却缓和了一些,那药液中必然添了一味甘草,否则怎会最后尝到些甘味呢?

被她如此温柔对待,那破碎的仿佛要粘不起来的自尊心又仿佛粘合了一些。

可是她喂完药就想走。

此时听到云湘这么一声质问,陆钧山一下恼了,那怨气又上来,冷冷道:“爷还能吓到你了?”

云湘被他滚烫的身体搂抱着,身上也闷热起来,脸上染上红晕,听到他这不善的语气,却是沙哑的声音,默然半晌,轻轻挣了一下,说道:“大爷松开我吧,你这样用力,伤口容易崩裂出血。”

陆钧山又冷嗤道:“出血又如何,难不成你这狠心无情的还会关心?”

越说越不像话了,云湘索性闭了嘴,任由他抱着,今日不与他这个病患争吵。

陆钧山身体疲累,可却不想睡,胸臆间的气很容易就被挑起来,他忽然想起来云湘叫郑守山哥一事,忍不住冷冷道:“爷待你不薄,你冷心无情却说只将爷当主子,那郑守算什么?不过护你一路, 你竟是叫他山哥?如此甜蜜黏糊的称呼,竟是从未叫过爷呢!”

云湘茫然了一瞬,对上陆钧山那双漆黑瞪她的凤眼,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郑守准备了许多假路引文书,其中一份上的名字好像叫什么山,那时为了伪装兄妹,便叫了他山哥,没想到会此时被这霸道男人拿出来当旧账一般翻阅。

再者,她就算叫了郑守山哥又如何了?这旧账也轮不到他翻啊!

但云湘看着他胸口的衣襟又开始染上血迹,叹了口气,还是说道:“不过是因为文书上是这个名字,与他装成兄妹,便那么叫了他而已。”

陆钧山见她如此对他解释,心中气焰就被浇灭一些,却利眼瞪着道:“兄妹, 可把爷当傻子呢!当着人还搂搂抱抱,这顶铁绿帽是要给爷戴得严严实实了!”

云湘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了,“大爷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搂搂抱抱!勿要脏污了别人的清白!再者什么铁绿帽,大爷当日亲自让成石跑了那么一趟来问我可否愿意跟了大爷, 我既回答了否,自然是与大爷没甚关系了,就算我与人有些什么,那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莫不是你说出的话当不得真全是放屁了不成?”

陆钧山听到云湘说那句“勿要脏污了别人的清白”自然是以为她在替郑守叫屈,心里酸苦气恨,正气得想怎么驳斥她这话,就听到她那美丽的嘴如会飙射飞刀一般,又说了一通令他狼狈不堪颜面尽失又气愤难当的话。

若是一般人自要死不承认自己说过的那等狠话,可陆钧山却不赖那话,人已经到他怀里了,当时那些潇洒的想法自然是撇了个一干二净,只挺着一张俊美的脸儿,道:“爷是说了那话,但你瞧瞧你做的事,不辞而别,爷气愤得丢下两句言不由衷的气话又算得了什么?那又怎能当真?正如你到处在外说爷虐打你,爷何曾打过你?这不过也是你怨愤的气话,岂能当真?”

云湘知他是个不要脸的,却不曾想这么不要脸,一时不知怎么也是气血翻涌,小脸胀得通红,忍不住也讽刺道:“那大爷这气可是够久的,瞧这乌青的眼窝,莫不是闲下来想到便要气上一气,夜里都难眠吧?”

以往和陆钧山虚与委蛇时,这般话也只腹诽一番,面上对陆钧山再温柔乖顺不过。

所以,当云湘柔声柔气却讽出那伤自尊的话时,陆钧山也是怔住了,随即便有一种心头事被人发现的懊恼羞愤,但他脸上神情却淡然得很,横竖夜色下红熟了的耳朵也无人会发现,只两只乌青眼被看到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养上一养就又恢复神采奕奕的一双眼了。

他道:“确实难眠,没有娇娇儿的软玉温香相陪,自是夜里寂寞。”

云湘不想和他纠缠下去,本还想体谅他战场辛劳,但他这一手东拉西扯仿佛村口碎嘴大娘的话,她属实是对付不了,她的脸儿也冷了下来。

正要张口与他强调如今已是良籍,不能将她当禁脔外室般养着,她也不愿跟着大爷做妾,我只做妻诸如此类的话。

却听陆钧山那低哑的声音又弱了下来,“爷战场奋勇几乎几日不曾合眼,好不容易将敌人击退想要歇上一歇,又听闻你这里险情,只好赶来,如今身上旧伤添新伤,疼得烧心,不过是抱着你,你就不能安静着陪爷睡上一觉吗?”

云湘刚要出口的那股恶气便被他这话给堵住了,一双眼也瞪着他。

陆钧山低头看看云湘,心中气哪会比她轻,他凑过去狠狠啄了一口那红润润的小嘴,面无表情道:“瞪爷做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爷救了你与那姓郑的两条命,加起来十四级浮屠,爷可不是大善人,如此大恩需得你报了。”

第111章 陆钧山领悟到了云湘深藏于心的爱意

上回别院一事,或许他不是那么理直气壮,可这一回,陆钧山却是理也直气也壮。

他那双好看的凤眼看着云湘,专注地盯着她,缓着声儿道:“这事,你认不认呢?”

云湘想起那镶嵌在崖壁里的山洞,想到抬眼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山间野人般满是污血的人,终究有些心软,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她安静了会儿,问:“大爷想我怎么报恩呢?”

陆钧山却不说了,闭上了眼睛,一句:“自是要好好想一想,现在累了。”便是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云湘要是此刻还缠着发着高烧的他非要追问出个所以然来倒显得太过不近人情,她盯着面前这男人苍白的嘴脸,竟是无可奈何,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沉默,便听到了他绵长的呼吸声,竟是真的睡了过去。

许是真的累了。

她在他怀里僵硬着身体,尝试着挣脱出他怀抱,但他铁臂如钳,如何挣脱得掉?

云湘折腾了一天,身体和精神也都极累了,渐渐的也很快闭上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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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云湘是在潮热里醒过来的,睁开眼便见自己还被抱在怀里,抬起眼,陆钧山那张狂俊美的脸便映入眼帘。

她静静地看了会儿。

半夜的时候他应是发了一身汗,到这会儿鬓发还粘湿在额上,那睁眼时的张牙舞爪的虎狼此时变成纤弱的绵羊一般,失了攻击性,看着也好像讨喜了一些。

云湘脑子里却想起了她在现代的未婚夫,那是一个和陆钧山全然不一样的人。

蒋铖温和俊雅,宽和爱笑,真正的君子一般的人物,他们两家是世交,从小便认识,他大她一岁,读书时是学校里风云人物,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爱慕他的女生不少,但他总会温和体面地拒绝每一个表白的女生,从来不会仗着本钱肆意挥毫青春。她的功课都是他辅导的,他耐心又爱笑,从来不会对她的问题不耐烦,看着她的眼睛总是很专注,仿佛再看不进别的人,高考完的那天晚上,他在小区的樟树下吻了她,他们就那样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云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到了蒋铖,除了那个梦,她只在刚穿越的那几个月疯狂地想念家人,想念蒋铖。

那时她哭着心想,蒋铖在就好了,她喜欢木雕,沉浸在艺术里,但蒋铖不一样,他什么都会,他一定能解决这些污糟的事情。

后来经历被张婆子虐待、弟弟还要依靠她,又经历自戕被卖等事,她已经克制住了自己不去想念蒋铖。

可是现在,她忽然又想起了蒋铖。

不知蒋铖怎么样了,不知现代的她是死了吗?

陆钧山睁眼时,便看到那可恨的人儿正眼睛红红地盯着他发呆,他怔了一下,忙眯起眼来,装作还在睡的模样。也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 ,他醒着时对他横眉冷对,他昏睡后却是又对她温柔上药,又是看着他心痛含泪依依不舍的模样,这究竟是为哪般?

他竟是有些看不懂她了。

虽是知道女子颇擅口是心非,但是口是心非到她这般程度的,他从未见过。

陆钧山又细细思索了一番云湘曾经说过的话,倏地想到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