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说起男童这般郑重,阮十一问道:“这男童请的是谁呀?”
桂大奶奶微微一笑:“是张夫人的儿子,你说身份如何?”
“张夫人,哪位张夫人呀?”阮十一想了想,复而又道:“该不会是巡按御史张茂择的夫人吧。”
桂大奶奶点头:“若非人家看着京里公爷的面子上也不会让他儿子来,况且她父亲简大人任淮南盐运史。”
原来如此强硬的背景,阮十一也对他娘拜服道:“这还是多亏了娘,才请的到如此的人。”
这对于阮十一一句话的事情,但是传到蜜娘这边,定二奶奶当成天大的喜事。
“蜜娘,娘去你尚四伯母那里借一块红布料来,这几天就替你做身好看的衣裳,如何呀?”因为家里过的不好,定二奶奶除了和尚四奶奶那边走动,几乎都不和族里其他人走动,当然,也怕人说她们是打秋风的。
现在女儿讨人喜欢,还去做滚床童子,定二奶奶不知道多高兴。
蜜娘拉住娘亲:“娘亲,我有一件红色的褂子,是去年做的,我穿那身就好,你替女儿熨一下就好了。”
开玩笑,这还没挣钱呢,就再去拿新布来,娘说是借,肯定是私下给钱,这不亏了么?
“那不成,那件褂子都旧了。”定二奶奶正烦恼呢。
她手里从堂姐吴少夫人处拿来的钱,足足一两银子是为丈夫攒的,明年院试,丈夫要寻廪膳生作保,多的不提,至少一两银子是要的。
但丈夫重要,女儿也重要。
好不容易女儿能被人看上,她不能让女儿被人家看笑话。
不曾想到了晚上桂大奶奶派身边的人送来小红褂子,外边绣着精致的小梅花,分外好看,定二奶奶难得还给了赏钱给来人。
那人知道定二奶奶过的拮据,但即便如此,还这般知道礼数,不免提点几句:“这说起来原本女童是选了瑸大奶奶的侄女,瑸大奶奶您也是知道的,一向往我们奶奶那儿走的勤。但是我们奶奶素来是知晓谁才是自家人,况且当年定二爷对我们家少爷更是不用提。”
定二奶奶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来,显然很受用,要知道这同是阮家人,也分三六九等的,若说宝塔尖尖上的是在京的渤海公那一脉,老家最有权利的是族长那一脉,那么之下就是这桂大奶奶的丈夫阮嘉桂了。
他管着族内祭田和铺子,家里非常殷实,和本族关系也很好。
蜜娘却听到瑸大奶奶,她不禁问道:“是竹林边的瑸大奶奶么?”
仆人惊讶道:“蜜儿小姐真是聪明,就是竹林边的瑸大奶奶呢。”
似乎定二奶奶也知晓,忙道:“我听说她那个侄女啊是个福娃娃。”
仆人点头:“可不是么,瑸大奶奶娘家姓周,她嫂子当初生了五个儿子才生下这个老闺女,爱的跟什么似的。后来瑸大奶奶嫁过来几年也没孩子,您猜怎么着,把这位周姑娘一接过来,去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还不仅如此呢,以前瑸大爷不过是有几亩薄田,也就过的略比乡下好些,现在儿子一生,他家那片竹子遇到个大主顾,就那一小片卖了小二百两呢。所以啊,都说这周姑娘是个有大福气的姑娘,更巧的是,她的名字就叫周福柔呢。”
周福柔?蜜娘心道,还真的是她,以前她真正认识周福柔还是上京的路上,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早就在阮家了。
另外一边,瑸大奶奶也没想到自己的侄女居然被挤下去了,她还不甘心的问桂大奶奶:“桂嫂子啊,我可都告诉我嫂子了,她们早早的把孩子送来,这……”
桂大奶奶就推到儿子身上:“我是想让你侄女来的,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但我家十一吧,他和蜜姐儿的爹以前关系不错,这不就没法子吗?不过,你放心,我这儿有天香斋的糕点,你带回去给福姐儿吃吧。”
虽然周福柔虽然有福气,但是只是个农户的女儿,蜜娘虽然现在过的艰苦,但她爹是读书人,地位不同。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是这般认为的,故而虽然族里人不喜阮老爷和老太太,对定二奶奶也暗自轻视嘲讽,但也都不敢撕破脸,万一阮嘉定他真的有了功名呢?
蜜娘见定二奶奶也是这般说的:“凭她福气再大,但她只是个农户的姑娘,你爹爹现在是童生,明年若是再取秀才,你就是秀才家的姑娘,到底不一样。”
可蜜娘在心里苦笑,这个周福柔福气也真的逆天了,日后可是嫁给锦乡侯世子,且被阮皇后视作姐妹。反而是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比周福柔的日子过的差远了。
当年,她和周福柔一起被阮氏族中送往阮皇后身边,先从女官做起,阮皇后一开始就莫名偏袒周福柔,明明她待皇后更尽心,还替皇后出谋划策,却仍旧比不得周福柔。
甚至连周福柔的婚事,几乎都是皇后尽心尽力,而她明明为皇后办事,被崔贵妃陷害,皇后却不闻不问。
这也是她后来和阮皇后反目的主要原因。
想到这里,蜜娘冷哼了一声,什么福气运气,什么得罪了福气的人就会被反噬,她阮蜜娘永远相信人定胜天,这不,这次阮十一不就选了自己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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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爹爹回来了
桂大奶奶家的彩棚早就搭好了,定二奶奶看着红彤彤的一片,眼中露出羡慕之色,她一手牵着蜜娘过来,一边又跟尚四奶奶说话。
尚四奶奶很为定二奶奶高兴,她还指点定二奶奶道:“你看今日来的人中,除了咱们族里的,还有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平日足不出户,但也要为蜜娘打算一番啊。”
“打算?”定二奶奶不禁摇头:“她还太小了。”
虽然知道尚四奶奶是好意,是阮家难得对她没什么私心的人,但定二奶奶还是不想这般,她当年爹娘还在世时,家中亦是良田百亩,父亲也有秀才功名,但父亲一去,母亲就不知去向,家中田亩被族人和伯父瓜分不提。
甚至定下的亲事都被堂姐抢了去,难道吴家真的不知道堂姐是冒牌货呢?其实定二奶奶心里很清楚,不过是吴家既想要好名声,又想要好媳妇罢了。
比起她一介孤女,堂姐嫁妆八抬,爹娘兄弟俱在,裹脚更不提,还认识几个字,比她哪里都强。
所以,还真没这个必要。
尚四奶奶听她这么一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呀你,让你给孩子早早的裹脚也不肯,现在让你多为孩子寻一门亲事也不肯,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定二奶奶歉意道:“我的好四嫂,知你一直为我着想,但是蜜娘她不肯裹脚,我也没办法。我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什么好东西都没法子给她,还让她跟着我受苦,所以总想着能让她快活一日是一日吧。”
蜜娘在旁听了心底很感动,她娘算是真的为了她好的人了,时下女子,尤其是那种官宦人家,皆以三寸金莲为美,裹的跟粽子尖尖似的。
故而上行下效,有些庄户人家的女子想嫁入好人家也裹脚,甚至中宫皇后阮皇后都裹脚了。
这还不都是都是那些男子不喜女子出门,把女子困囿于后宅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