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定二奶奶一家现在虽然手里也没有太多银钱,但是刚分了几十亩地,还有果园竹林的出息,甚至还有族中老少送的心意,她们家人口又少,虽说现在发不了工钱,但是至少吃喝不愁。

“二妞,你慢些吃,日后我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蜜娘安慰二妞。

她又亲自夹了个枣泥糕放二妞碗里。

二妞感激不已。

从小家中姐姐比她生的漂亮,比她会说话,也比她会讨娘喜欢。所以,家中好东西都是姐姐挑了她再挑,连吃饭都她都是吃的最少的,从来都没有吃饱过。

能吃饱饭的日子实在是太好了。

蜜娘却不以为意,说真的,她为何能代替皇后执掌凤印还掌的那么稳,无非就是知道下人的苦楚。

这下人也不是天生就是下人的,多半是流民逃难还有家中日子艰难才卖身为奴的,他们要的东西也很简单就是吃饱穿暖,还有不受委屈。

当年她代替阮皇后执掌凤印时,为何下边的人那么拥护,因为在她管宫务时,下人们吃饭有荤腥,看病有着落,赏赐也不许大姑姑们剥削太狠。而那阮皇后,她为了不兴奢靡之风,就减掉自己的份例,宫中也是一切从简,连点翠金钗都不戴,只佩戴绢花,以示节俭。

她是皇后,又有娘家扶持,即便宫份减少,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宫妃们本身用度也不算多,宫妃们跟着裁剪一半,宫里下人也跟着裁剪,但是他们的活儿又不会减少。

因此阮皇后得了个朴素的名头,宫里其她人过的是苦不堪言,她在宫里其实不得人心。

况且她也没有真的节俭,就如蜜娘她们佩戴的金玉首饰,本身只有佩戴的权利,若人不在了,还可以融了做新的,不会浪费。但是皇后要配戴绢花,那绢花肯定不是老百姓戴的那种绢花,绢花上还要镶嵌珍珠金玉,且戴旧了就要丢弃,实则浪费更多,简直是得不偿失。

晚上,梳洗之后,蜜娘躺在新床上,床上的被褥被套都是新的,尚四奶奶想的很周全,她知道阮嘉定和定二奶奶都不是那种喜欢占人家便宜的人。她若一开始说自己准备送这那,恐怕定二奶奶就直接推辞了,于是先说赁屋子,之后等她们到这里来才送奴仆送家什,阮嘉定他们推辞都没法推辞了。

二妞吹了蜡烛,小声道:“小姐,您要喝水或者出恭喊奴婢。”

“嗯,好。”蜜娘轻声应道。

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爹爹成了案首,又让她娘躲过一灾,处境也好上许多。明日就要去女学了,这是她上辈子从未想过,却又向往的地方。

她也可以和别人一样,有爹娘爱护,可以读书识字,不再是无父无母人嫌狗憎寄人篱下的孤儿了。

想到此处,蜜娘翻了个身,二妞头一次守夜,见小姐翻身,以为自己没有伺候好,连忙紧张的问:“小姐,您睡不着吗?是不是被子盖的太薄了?”

“不是,是我在想明儿去女学的事情。”蜜娘笑道。

女学啊,二妞好奇:“不知道女学是什么样子的?里边的姑娘好相处么?”

蜜娘看着头顶的房梁道:“明儿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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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天真之人最残忍

女先生姓薛,生的很清瘦,袍子穿的碧青色,头发仅仅用一支翡翠簪子绾住,脸上挂着浅笑,优雅中又不显得疏离,很有女儒者的风范。

闺学开设在江陵乡绅郭家的倚梅园,这里环境优美,风景秀丽,尤其是年过完,成片的绿梅雪梅和红梅,先生站在一株绿梅之下,似乎与景色融为一体。

定二奶奶忙上前和薛先生寒暄,薛先生略微打量了这对母女一眼,做过这么多年闺塾师,薛先生当然知晓一个家中女主人对子女影响极大。

眼前这位夫人虽然看着瘦弱,衣衫普通,但是目光神情很坚韧,听她说女子最好学三年为好,这位夫人眼皮都没眨一下,薛先生已经有了三分好感。

要知晓她做女塾师这些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往往有的人家一开始跃跃欲试,挡都挡不住的热情,但是不到一年就挑剔太贵,抱怨姑娘家是赔钱货,有的则是挑刺先生,认为上了女学也没有寻到一门好亲事诸如此类。

还有的人家做到一半,明明是自己的孩子不争气,先生已经是用心教授了,却怪先生不尽责,甚至赶走先生。

薛先生虽然想挣钱,但也不想收太过难缠和麻烦的弟子,到时候败了自己名声是小,担了干系是大。

“每日早膳和晚膳在家中用,午膳就在学堂用,我和她们吃的都是一样的。平日里纸笔自备,其余琴课、棋课我这里都有不必再买。”薛先生又说了何时来何时归去以及这里的规矩。

定二奶奶表示毫无异议。

拜师礼就在倚梅园的厅堂举行,蜜娘奉上拜师六礼,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干瘦肉条,再跪下了对薛先生磕了三个头,薛先生则送了茼蒿和藕给她,茼蒿直形有向高之意,藕则是中通外直,意欲做人要正直,做学问更要通达。

如此,蜜娘才被引进闺学中,闺学在偏厅,布置的非常雅致。

一共放了八张几案,几案上铺的是粉色软缎,些许流苏更增添了一丝雅致,说是自备纸笔,但是几案上防置了一套新的文房四宝,还有笔架。

“蜜娘,这其余的姑娘们还没这么早到,我先跟你拿书来,这是咱们上半年要学的书。”薛先生拿了两本书过来。

一本是《女论语》一本是《孝女传》,封皮是蓝色,封面内的字迹不算精美,微微泛黄,但很清晰,翻动书页之时传来一阵墨香。

在蜜娘看书的同时,定二奶奶微微对薛先生点了点头,很快转身走了。

陆陆续续,学堂就有人来了,先来的是一位着灰鼠皮夹袄的姑娘,她梳着三丫髻,手上揣着一个汤婆子,未语先笑,很是和气的样子。

蜜娘率先起身福了一身,那姑娘也赶紧回礼。

“不知姐姐如何称呼,我姓阮,叫蜜娘,父亲是府学生。”一般介绍自己先自报家门。

那位姑娘也忙道:“幸会,原来是阮氏女,不愧是江陵望族,我姓陶,家人都叫我淳儿。”

二人论了生年,陶淳儿九岁了,已经在此学了半年,蜜娘则称呼她为姐姐。

薛先生在讲桌上看着,不禁点头,才放心出去。

陶淳儿人如其名,为人非常醇厚,她见蜜娘头一天来,索性就帮她介绍起来,“我们的课长是郭大姑娘,这郭大姑娘的爹就是倚梅园园主,现下在南京国子监,她祖父曾经做过两广总督,算是官宦之家,不过你放心,她性子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