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1 / 1)

就连他的母亲程美人,也不是那么单纯的人。或者说,单纯的人不适宜在这宫里生存。

潮生从宫人一路走过来,她懂得宫中的生存之道。她也知道在这个世道,在这宫墙里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难度实在太高,战役特别的艰苦。

可谁让她嫁了这个男人呢?谁让这个男人又当上了皇帝呢?

退一步说,哪怕不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孩子,她也不能松懈。一旦开了道口子,有了旁的女人……那么顺理成章的也会有旁的孩子。那些女人是她的敌人,那些孩子更是阿永和宁儿的敌人――这没有任何亲情、温情可讲。他们要上位,就得把潮生母子踩下去。异母皇子们之间血淋淋的手足相残从来没人停止过,就连同胞兄弟,都保不齐为了权势而反目成仇。

好消息也有。

采珠出嫁了,对方是个十分老实忠厚的人,早年家境不怎么好,耽误了亲事。现在小有基业了,又不想寻个年纪太小不懂事的媳妇。采珠一表人才,精明能干,嫁妆又丰厚,男方满意的不得了。许婆婆、潮生出手大方是理所当然,连住在延寿宫的那位采珠的旧主,都得了消息,也送了一对百年好合的扁头金镯子给采珠添妆。那镯子沉甸甸的,不说工艺,只说份量――一只就有二两多重。既实惠,也说明了送礼人的心意。

第三四五章 备嫁

十公主终究没嫁成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潮生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十妹妹还写了信给大公主,并且信中还夹了另一封信,是给阿罗的。

年过二十的姑娘,这恨嫁的心就象在油锅里煎熬一样。把信送出去之后,十公主就殷切的期盼着收到回音。

有句话叫做,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这话并不算对。要只是嫁,那可嫁的人多了。但要嫁得可心合意,那就太难了。数一数已嫁的公主们,除了七公主,别人就没有嫁得合意的。大公主是合意,那是因为这第二回是她自己做的主,头一回不止不合意。潮生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的死,和大公主有脱不开的干系。

当然,更多的事情,掩在一件体面的衣裳下面,渐渐被岁月湮没。

而大公主回了一封信来,直白说,阿罗已经不在昆州了。年前他跟着一个商队走了,那商队越过西域,会去更遥远的地方。

阿罗说,他不想困在一个地方,每一天都重复前一天的日子,就算活了一辈子,过了许多天,可是最后回想起来,却和过了一天没什么两样。

大公主说,阿罗打小就想去远方,想把能走过的地方都走一遍,把能看到的东西全都看到。这是个没定性的孩子。这一去,有可能十年八年的才能回来,也说不定一辈子就不回来了,所以不敢耽误十公主的终身,请潮生细心挑挑,替她另择一门合适的亲事。

潮生将信看了两遍,对于阿罗的决定,她既有些担心,又十分感慨。

许多人都想用自己的双眼,去看遍这世上所有的风景。但是更多的人都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苦苦挣扎,这个梦想只能是个梦想,只能放在心底,又或者,渐渐的淡忘。阿罗却有勇气,把梦想付诸实践。

连潮生,都曾经这样憧憬过。做宫女的时候,她想看看宫外的世界。到了宫外,她想看看京城外是什么样子……可是她现在又困在了这宫墙里,她有丈夫,有孩子,有责任……她哪儿也去不了,就象被剪了翅膀的鸟,这辈子能只能望一望天空,却不可能飞走了。

但是这个时代不象潮生上辈子那个时代,有飞机,有轮船,有火车有巴士,背一个包,哪儿都能去。不管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一个电话打回家,都可以报平安。

这个时候有句话,叫做父母在,不远游。

因为有的人一出门,可能一生都不会回来了。家人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而且阿罗要去的,还是遥远的西域。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语言……纵然阿罗机警,身手了得,可是能一路化险为夷吗?

是的,一辈子,每一天都过着与昨天重复的日子,而明天等于是今天的复制,细想起来是没有什么意思。可是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过的。每一天都与昨天相同,但是又不尽相同。

潮生把这消息婉转的告之了十公主。

十公主半晌没有说话,令潮生想劝都不知道从何劝起。

这事儿是真的不能再拖了。潮生立即知会了魏公公,让内侍监火速准备一把未婚世家子的名单呈上来。马上开始挑,赶着预备,争取今年把十公主嫁出去,才好预备她下头的妹妹们。

魏公公办事绝不含糊,潮生上午吩咐,他傍晚时就把名册送来了。

潮生打开来一一细看。

十公主的选择范围其实不大。真正的勋贵世家不稀罕娶公主,肯的都是那种中流的,再次一等的他们倒是肯,可皇家却不肯了。

这就划掉了不少人家了。剩下的人家里再挑――年纪太小的不行,十八以下的都不能考虑。过了十八的……又许多都娶妻了。

再划掉一批。

潮生目光顿了一下。

李家的那位公子,居然还在名单上。

上次陆皇后替十公主择婆家时,李家就曾经入围,不过最后择定的是霍家。当时潮生还十分遗憾,霍家除了一个侯府招牌,别的就什么优点了。要过日子,要舒服实惠,还是李家比较好。但是当时也没有办法,错过也只能错过了。没想到这人……

潮生唤了内侍监的人来问话,当然没有一上来就问李家的情形,而是问了两家之后,才慢悠悠不经意似的问:“这个李敏亦,已经二十五岁了,怎么一直没成家?别是有什么隐疾吧?”

内侍监的人忙说:“回禀娘娘,奴婢们也生怕是有这样的事,特意细问过了,并不是因为隐疾,而是李家老太太过世……后来又赶上国丧……”

潮生明白了。

这是不是就是缘份哪?

最后和四皇子商议过,又问了寿王和梁氏的意思。最后也问了十公主,这亲事定了下来,就是这位李敏亦李大公子。

年纪相当,对方也是一表人才,有学识,人老实。李家人口简单,李敏亦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李夫人身子不怎么好,十公主过了门就可以掌家管事。

梁氏特意去十公主那里,把这桩亲事的好处掰开来细说了一番。

“十妹妹,嫂子我是过来人了。这门第、爵位、名声、家业……当然都重要,可是最要紧的还是人。毕竟成了亲,两口子要在一个屋里过,一个床上睡。这人要是不好,你日日夜夜对着,怎么打发一辈子?跟门第过?跟名声过?那些都是假的……”

十公主埋着头,绞着帕子,一声不吭的听着。

梁氏也不指望她跟自己讨论,听进去就成。

“皇后是个宽厚的人,和你原先也交好,还有你哥哥和我在,你嫁出去,宫里宫外都有人撑腰,绝不用担心婆家有人欺负你。可越是这样,越要谦恭一些,可不能恃宠而骄。尤其是对着公公婆婆,可不能摆出公主架子来,不然的话,最后为难的还是驸马。你对公婆越是敬着一些,他对你就越发心疼敬重一些。”

十公主轻声说:“我懂。我敬人一尺,人敬我一丈。”

“对,就是这个理儿。”梁氏说:“但是有一点,公婆始终是公婆,可不是自己的爹娘。敬是要敬,可一定得有个度。别把他们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吆五喝六的……”

且不说梁氏这里对十公主面授机宜,潮生那里也忙着。好在公主的嫁妆是有定例的,不用她费心嫁妆多少,但是零碎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也实在磨人。光是嫁衣,来来回回的就改了好几回。

潮生有些不放心,十公主非常配合,非常老实,老实得象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是真把阿罗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