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云湘进这院子后头一回出来,沿途风景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看,路过那一晚路过的池子时,想起那几个小童间的厮打,忍不住又朝那儿看了一眼,如今那儿空空如也,自然是没人再打架的。
到了卫夫人那儿,婢女前去通禀,随后又匆匆出来,小声对她道:“戚姑娘,大爷在里头,夫人正与他说话呢,还请姑娘稍等一等。”
听到“大爷”两字,云湘稍愣,随即很快又反应过来,此大爷指的是卫堔,不是那霸道男人,她柔和地点点头,站在一处树下等着。
只那母子两个都是火爆脾气,忽的就吵了起来,云湘被迫听了。
卫堔粗声粗气道:“阿娘真是的!我这般年纪没有……过又如何!我身子好得很,无须什么女人!不成亲!”
卫夫人也很有将门夫人的彪悍,颇有不顾及儿郎颜面的泼辣:“那这几日如此勤换被褥是哪般?这般怕是要迟早弄出病来!问你可有瞧中哪家姑娘,你又不耐烦说没有,那你说说你这是怎了?”
卫堔很是羞恼道:“阿娘莫要管我这些!”
卫夫人就也恼道:“真是儿大不由娘,老娘不管你谁来管你?叫你娶妻又不是叫你卖身,做出这般贞洁烈妇模样给谁看呢!我瞧中的那些姑娘虽都是武将家女儿,但生得都是极好的,和你很是般配。”
卫堔粗着声儿不耐道:“好男儿当是建功立业,如今孩儿不想娶妻,阿娘莫要逼我!”
卫夫人又迟疑道:“你莫不是瞧中了什么不能娶的妇人吧,求而不得便日思夜想才这般?还是你偷着去了秦楼楚馆?”
卫堔真是恼了:“阿娘!”
卫夫人便又道:“我武将家不太讲究门第,可总还是要清白人家的姑娘的,你心中掂量着点儿!有耐心教养个哑童小儿,却没心思讨媳妇,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臭脾气!”
说罢,母子两个又说了几句,都有些不痛快,不多时那房门便被人从里用力拍开。
云湘被惊了一下,下意识回头,就对上了卫堔那张晒得黝黑的脸,他抿紧了唇,似乎因为气恼浑身肌肉鼓胀着,见到院子里有人,便也抬头看过来,看到云湘愣了一下,随即不知想到什么,脸发红发烫,却庆幸自已生得黑,叫人轻易看不出来。
卫堔坦然自若地走出来,对着云湘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便快步离了去。
云湘也没将这事多放在心上,她在外边等了会儿,才是由着婢女将她带进屋去。
卫夫人显然已经调整好情绪,没了那倔强黑蛋子大儿扰神,她还是飒爽宽厚的将军夫人呢,此刻见了云湘,便若无其事地冲她笑,先问她身子如何了,又问今日怎不好好养伤过来寻她。
云湘眉目如画,笑起来柔和如春风,光是瞧着, 卫夫人也是觉得赏心悦目,只听她细细说着叨扰多时想要离去之意。
卫夫人自然是不肯的,且不说陆钧山那儿给丈夫留的话,就说这美貌弱女子离了人庇护在这西北如何过活?
“将军府岂是差你一口口粮?且在这安心住下,我生了三儿只得一女,如今玲珑有你作伴每日都快活得很,你且就当她姐姐陪着她,再者玲珑放下对钧山的旖念也多亏了你,我卫家岂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
云湘不好拂去她好意,却是打算好了这一两日便出门去城中看看能否淘换到好木料,再去定制一套刻刀。
回到院子里,云湘无事可做,便回了屋,打算再去翻看那本绘制着精妙图纹的画册。
但她刚进屋,一眼便瞧见了站在窗下低着头翻弄那画册的高大男人。
那等熟悉的俊挺背影,只一眼云湘便认出那人是谁,她呼吸一滞,下意识就想转身走,但听到动静的陆钧山已是回过头来。
男人俊美的脸儿神情冷峻,狭长凤目紧锁住她,深深端详这张几日未见的俏颜,仿佛几日不见,养得颇好。
陆钧山心中想着那一日陈启文说的关乎伏低做小的话。
那属实是把男儿颜面踩碎在脚底下,全然不要脸面了,比如跪着搓衣板恳求妇人原谅,比如揽了妇人活计替她洗衣做饭,比如妇人说什么便是什么,要柔声细语说话,哄她爱她,在榻之上伺候她舒心为主……这倒是不难,但只怕现在他跪着都上不得这小妇的榻。
经过几日,陆钧山被揉搓过的心自觉已是重新坚挺了几分,今日才会强行挺着颜面出现在这儿。
“爷今日来此是有事与你相商。”陆钧山面色平淡地说道,凤眼却是觑着打量那小妇神色,见她眉头微蹙,显然对于他的到来很是不喜,心头又是酸苦恼恨,却是拿出万年忍功强忍着。
云湘平和地道:“敢问何事?”
“爷不日将要进京述职,恰逢太后寿辰,需一件寿礼,西北无甚好货,忽忆起你有木雕技艺,便向你求购一尊木雕做礼,以山河万景为图,木料爷这儿出。”陆钧山也语气平和。
云湘默然半晌,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拒绝此等好事,女子要想在这世道生存,若是有大名也是益事一桩。
“只是相商,你若不愿便作罢。”陆钧山一副在商言商的模样,淡声道。
云湘虽然不想与他扯上关系,但他既是在商言商,她也不必拒绝,将来独自存活,免不了要与许许多多人打交道,只当他是那第一个就行。
她垂眸低声问:“大爷何时要呢?”
“十日后。”
云湘算算日子,很是紧,但也不是不可以,点了头,“可以。”
陆钧山说完了事,仿佛就要走了,他放下手中画册,几步朝门口方向走来,路过云湘身侧时,却忽然停下脚步,道:“爷自从有了你,就没碰过旁的女子了,一次都没有。”
他冷着面冷着声儿,说完便是红了耳根,似是羞恼难堪万分,看她一眼,见她似乎无动于衷,又抿着唇凶神一般抬腿往外走。
几步后,他又回来,一边心中有气似是委屈含恼,一边又强忍着想用温柔声音,最后面目有些古怪堪称扭曲,声音却柔得让人哆嗦,他问:“你信是不信?”
第143章 “叫她来!爷就要她!”
陆钧山自认为自已这会儿的语气很是低声下气,也足够温柔,却见那小妇惊疑不定地看向她,不免又是气馁,他都如陈启文说的那般温柔了,把那等丢人的事都跟她说,她却这般表情,实在让人难堪,一时又抿了唇,只瞪着一双凤眼看她,非要她一个回答。
云湘确实被这凶神男人忽然展现的柔情吓了一跳,但转眼又看他冷下脸儿来瞪着她,一颗受惊的心才落到实处。
她不知陆钧山为什么要来她面前说这些,她皱了一下眉,冷淡道:“我信与不信有何要紧?大爷请回吧。”
陆钧山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便知这小妇是全然不信他的话,虽一介八尺男儿在一个小妇面前洋洋洒洒说自已自睡了她后没睡过旁人属实丢人,但这般丢人的事他都说了,就决然不能接受她竟然不信,他一时又气又委屈,霸道秉性便是耐忍不住,陈启文的教导又抛之脑后,粗着声儿道:“爷不屑骗人,自你之后,就没有过旁人,爷的身体被你下了蛊,只对你生得出兴趣,若你有解药,还不快速速交上来!否则爷以后不能传宗接代生儿育女了找谁负责去?”
说完之后,他心中痛快了,自觉正该是如此!他一介风流浪荡子本是花丛飞舞的人物,如今飞进花丛却再也失去了采蜜的功能,怎能不找罪魁祸首负责?
陆钧山的胸膛又挺了起来,宽肩窄腰长腿就这般站在云湘面前,找到了一个歪理,便觉得理直气壮了。
云湘却被他说得这不要脸的话气红了脸,她也顾不上信不信他的话了,只无语至极道:“大爷还请不要胡搅蛮缠!若是身体出了毛病还请速速去寻了大夫来看,趁早吃药,指不定能一年抱个七八!”
陆钧山听到她这话却是奇了,低沉着声道:“怀胎一子需十月,一年抱七八孩儿,你莫不是能一胎生七八个?”
云湘:“……”她一时气恼得唇瓣都在哆嗦了,再温柔的人儿这时声音都大了起来,冷冷道:“陆钧山,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的意思是治好了那不举的毛病,要睡多少女人就睡多少女人!谁要给你生就给你生,莫要拉扯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