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事。”
解微尘道,逢戈却不听他的,找了一圈,发现是左腿有深可见骨的长条伤口,看样子是被雪怪尖利的爪子划伤的,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他看的心痛,在?身上摸出一瓶止血药,是以防万一带在?身上的,此刻逢戈十分庆幸带了进来?。
他伸手,全无半分犹豫便将?解微尘的裤脚卷起?来?,低声道:“上药有些痛,你忍着些。”
解微尘哂然:“难不成还有被抓伤时痛吗?”
逢戈将?药瓶微抖,药粉轻轻地?落在?伤口上。
解微尘闷哼一声。
……
他娘的,还真有。
上过药,逢戈才舒了口气,他起?身去林间?砍了些柴火抱回来?,用那个火折子将?还火引燃,星星点点的橙黄火焰跳动起?来?,给这个山洞带来?了些温暖和柔情。
解微尘受了伤,可能是雪怪尖锐的指甲里也?带着毒,他总是有些昏昏沉沉的,逢戈坐到了他身边,将?他送给自己的那个狐皮大?氅脱下来?盖住他。
解微尘感受到暖意,微微抬眼看了眼大?氅,又看了眼脱下大?氅以后略显单薄的逢戈,抬手摸住了他的手腕,有些倦怠:“来?。”
逢戈笑了笑:“我不冷,你披着,好好休息。”
解微尘却不放手,坚持:“来?。”
逢戈拗不过他,便也?与他紧紧挨着,共同披着那袭狐皮大?氅,只觉得和他接触到的皮肤都在?微微发热。
逢戈想着虽然解微尘受了伤,但上了药,再休息休息便会好,左右三天一到便会被阵法扔出去,大?不了就是闯阵失败,也?没什么?大?不得的。
却没想到,次日他们醒来?,却发现解微尘腿上的伤口,不但没有愈合,甚至连血都没有停。
逢戈这下心提到了嗓子眼,在?这冰天雪地?里,即使?他们干粮和水都带的够,若是血一直不停,解微尘也?是命悬一线。
屋漏偏逢连夜雨,洞穴外面又开始下暴风雪,宛如雪崩,饶是逢戈一身武功,也?硬闯不得,只能趁着雪偏小时出去多砍些木柴,还要防着雪怪偷袭,着实狼狈。
他们在?洞穴里,外面又是铺天盖地?暴风雪,着实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辰了,而解微尘腿上的伤口都没有止住血。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冰天雪地?里,本来?气温便低,雪上加霜,他如今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哪怕是在?柴火边,裹着大?氅也?冻的直打哆嗦,嘴唇紫红。
解微尘比逢戈高,也?壮一些,逢戈无法将?他整个人环抱住,便只能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不让他碰到冰凉的山壁。
解微尘一直昏昏沉沉,神思倦怠,经常不知何?时昏厥过去,又不知道何?时清醒过来?,不省人事的时间?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逢戈看着他,看着他的生?命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流逝,看着他的那束热烈日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只觉得心都被人攥紧捏碎了。
解微尘此时又迷迷糊糊清醒过来?,他看上去精神要比前几日好一些,逢戈却心里一紧,知他此刻已是回光返照最后关?头。
解微尘四处摸索,摸到了逢戈的手,握紧。
他的声音很虚弱:“是我刚愎自用,不知天高地?厚,死在?这里也?是我活该。只是连累你与我走这一遭,幸亏受伤的是我不是你,否则我万死也?难辞其咎……”
“嘘,嘘,”逢戈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揽着他,只觉得眼眶酸痛,下一刻便就要落下泪来?,“你没事的,再挺一挺,马上三日便就到了,无事的”
“你不必哄我,”解微尘喃喃,“我自己的状况自己知道,只是我还未在?父母面前尽孝,委实不肖子孙,只盼下辈子我爹娘不嫌我,还愿我再投胎成他们儿女……”
“我最对你不起?,“解微尘精力有些不济了,眼帘已经半合了,声音也?越来?越小,“只与你相识五月,便累你入此险境,又先?走一步,护不得你,来?世愿我做你兄长,能护你”
逢戈眼睛通红,根本不去听他的来?世,咬牙:“说什么?来?世,今生?你也?给我好好活着!”
言毕,他捡起?落在?身侧的芙蕖剑,在?自己小臂上划了一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他将?手腕举到解微尘唇边,另一手推挤他的两颊迫使?他张开唇,滚烫热血汩汩滴入解微尘唇中,又顺着他的唇边流到了他的脖颈,然后自狐皮大?氅上蜿蜒而下,那白茫茫无一丝杂色的大?氅,如今被鲜血染成了刺眼夺目的红。
第40章
解微尘已?然神志不清弥留之际, 根本认识不到口中涌入的热流是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大口吮吸吞咽着,也分不出神去想?这冰窟中哪儿来的热水,好一会儿方才从地府边缘被拉回来。
他好了一点以后, 才惊觉满嘴的铁锈味, 心?都漏跳一拍, 睁眼一看?,果真是逢戈举着手臂, 将自己的热血喂给他。
他心?头大震, 连忙想?推开逢戈的手,急急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闭嘴,”自他们相识以来, 逢戈从未有过?如?此冷绝之时,“我说了,不要你来世,我要你今生?好好活着。”
解微尘完全没有力气, 逢戈又死死地按住他,他只能尽力把脸别到一边:“我已?然如?此,你又何苦、咳咳……何苦把自己也搭上!”
逢戈把他的脸转过?来看?着自己,他的脸色也开始渐渐发白, 解微尘伸手想?捂住他的伤口止住血,厉声:“你不是被雪怪划伤,是可?以被药物止血的,药呢?药呢?!”
“晚了。”
逢戈淡淡道?:“我总归是要死之人,时间早晚罢了, 用我这条残命换你余生?,也值了。”
解微尘被他说的茫然:“你……你在说什么?”
逢戈笑了, 他把手臂接着递到解微尘嘴边,强硬地让他继续喝,自己缩到他怀里,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颈,让他们紧紧地挨靠着,告诉自己虽然没用上早打好的那副水晶棺,能这样死在心?爱之人怀里,也是好事。
“你解家是被上天眷顾的血脉,而我血脉里却有上天诅咒,”他轻声道?,“先天不足,我本就活不过?二十?五岁,二十?五岁再死,和我如?今二十?一岁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解微尘定定地看?着他:“我不信,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逢戈笑,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我游历天下就是想?在临死前?能多看?看?各地风景,也不枉来人世这一遭。”
如?今却是他半躺在解微尘怀里,听着他比方才奄奄一息时要跳动的猛烈的心?跳声,低声:“能遇到你,我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
解微尘心?头大恸,他张嘴刚要说什么,逢戈却伸出食指抵在了他的唇间,素白的手指沾上了解微尘唇上的血,是逢戈身体?里的血:“嘘……别说话,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看?着解微尘那双朗朗星目,轻声问:“这五个月里,你可?曾对我有过?”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后面的三四个字解微尘都没有听清,他却展颜一笑:“无事。”
何必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