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了转戒指,又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玉佩上瓜瓞绵绵的纹样,心里极为称意。

她一直想给陆珲添个弟弟,无奈肚子不争气,吃了多少补药都没动静。

好在陆景铭的两个姨娘都被她下过断子绝孙的药,翻不出什么浪花。

江宝嫦踩着梯子登上马车的时候,陆恒在旁边扶了她一把。

他连着被她数落了两回,又在矮榻上对付了两宿,竟然没有生气的意思,跟着钻进马车里,没事人似的跟她说话:“宝嫦,你又给戒指又给玉佩,就算家里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么挥霍,再说……”

他忍住对尚氏的厌恶,说着违心的话:“咱们和母亲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倘若她真心喜欢你,便不会在乎这些虚礼。”

江宝嫦意外地看了眼陆恒,道:“礼多人不怪,多送点儿东西,有百利而无一害。”

陆恒明白言多必失,不好再劝。

他接过江宝嫦脱下的狐裘,叠得整整齐齐,又是斟茶,又是递手炉,体贴中带着十二分的小心。

江宝嫦再也挑不出陆恒的毛病,只得闭目假寐,拒绝与他交流。

马车经过拥挤的闹市,走一阵停一阵,吵吵嚷嚷的人声极具催眠作用,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一栽一栽,终于靠在什么既结实又温热的物事上,沉沉睡了过去。

陆恒低头看着靠在肩膀上的江宝嫦,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

他竭力调整呼吸,放松紧绷的肌肉,好让江宝嫦睡得更舒服些,右手张开又攥紧,反复几次,始终不敢触碰她的腰肢,左手抖开披风,轻轻搭在她身上。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崔府门口。

白芷正准备请江宝嫦下车,却见新姑爷掀开车帘一角,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往里瞧了瞧,红着脸退下,使小厮们轻手轻脚地把礼物抬进府里,自去禀报崔乐山和何氏。

江宝嫦这一觉睡得酣甜,先是靠在陆恒的肩上,没多久又趴到他腿上。

陆恒见她的脸儿压得红红的,印着几道布料的纹理,把昨夜的不快忘了个精光,大着胆子贴上柔嫩的肌肤,打着圈揉动。

江宝嫦蓦然睁开双目。

短暂的迷蒙之后,她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反应极大地坐直身子,发间的步摇纠缠在一起,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你……”她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意识到马车早就抵达崔府,既恼恨自己的大意,又生陆恒的气,“你怎么不叫醒我?就这么让舅舅和舅母在里面等着,也太失礼了。”

陆恒按住自己残存着热意和香气的手,重重地搓了几下,只觉越搓越热,俊脸跟着烧起来,低声道:“我看你困得厉害,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他逐渐习得求生之道,明白不管有理没理,先道歉总没错,拱手道:“是我不好,我考虑得不够周全,今日是回门的好日子,娘子原谅我一回吧?”

江宝嫦不便在马车里发作,只能压下心中的慌乱,轻咳一声,道:“算了,我们快进去吧。”

崔乐山把陆恒当做贵客,亲自迎到书房叙话,又使两个儿子在一旁作陪。

何氏紧紧拉着江宝嫦的手臂,从头看到脚,奇怪道:“如今成了别人家的媳妇,怎么还打扮得这么素?手上光秃秃的,裙子上也什么都没挂……”

江宝嫦不自然地笑了笑,道:“舅母知道,我不爱那些金的银的,戴得多了反而累赘。”

何氏不疑有他,换了个话题,笑道:“姑爷倒是会疼人,生怕你睡不好,不许下人吵你。”

江宝嫦的笑容变得越发勉强。

何氏粗枝大叶,不曾注意这些,孟筠却心细如发,趁着她和孟夫人闲话的功夫,悄悄把江宝嫦拉到一边,担忧地问道:“宝嫦姐姐,你在侯府过得好吗?和姐夫相处得还融洽吗?”

“阿筠妹妹,你为什么这么问?”江宝嫦和孟筠像闺中之时一样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歪头看向她。

“我觉得你的脸色不大好……”孟筠偷觑长辈们一眼,凑到江宝嫦的耳朵边,还没说话,脖颈先红了一片,“宝嫦姐姐,姐夫是习武之人,想必不懂怜香惜玉,是不是他……他做那种事的时候太过粗暴,弄疼了你,又不放你睡觉,整宿整宿地闹,你才困成这样?”

孟筠十分诚恳地劝说江宝嫦:“宝嫦姐姐,我母亲跟我说过,成亲之后,不能不顺着相公,也不能全顺着相公,要是什么都由着相公的性子来,早早地淘空了身子,说不定会于子嗣和寿元有碍。我把宝嫦姐姐当成亲姐姐,可不想你出事!”

江宝嫦的本意是想让她们觉得,她在昌平侯府过得并不如意,万没想到孟筠竟然生出这样的误会,不由瞠目结舌。

她在心里把陆恒骂了个半死,佯装害羞,轻轻推了推孟筠,道:“阿筠妹妹嫁人之后出息了许多,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我……我和你一样还在私底下守孝,因此并没有和你姐夫圆房,快别乱猜了。”

孟筠没成想自己闹了个大笑话,小脸红得快要滴血,窘迫地钻进江宝嫦怀里,牵起她的衣袖挡住半张脸,只余两只小鹿似的眼睛,想了想也觉得好笑,吃吃地笑起来。

黄昏时分,陆恒把江宝嫦送回侯府,尚未更衣,便看到金戈在门外探头探脑。

他引金戈走到僻静处,低声问:“怎么了?”

“爷,礼部的赵尚书使人捎了口信过来,说您求他的那件事问题不大,他已经写好了折子,只要找个圣上心情不错的时候递上去,保准能成。”金戈脸上并无喜色,反而充满了不安,“不过,他狮子大开口,想要这个数……”

金戈伸出一只手,五指摊开,晃了两晃。

短短一年,要价便从两万两涨到五万两,翻了一倍还多。

陆恒的脸上阴云密布,下意识转头往江宝嫦所在的正房看去。

第六十八回 挥珠掷玉推诚相待,穿花纳锦心怀鬼胎

第六十八回 挥珠掷玉推诚相待,穿花纳锦心怀鬼胎

回到侯府之后,江宝嫦立时跟着尚氏忙了起来。

尚氏打着教江宝嫦理家的名头,无论去哪儿都带着她,再小的事也要与她商议。

“族中年过花甲的长辈不在少数,祭祖的时候,怕是不能久站,这里还需要再添几把椅子。”尚氏站在庄严肃穆的祠堂中,指着黄花梨制成的官帽椅,微蹙娥眉,“可惜其它的椅子都不配套,仓促之间也不好采办……”

江宝嫦连忙接话:“儿媳记得儿媳的嫁妆里还有六把,是到了汴京之后,舅母请木匠打的,和这些椅子的样式倒很相似,这就使人搬了来。”

尚氏一脸过意不去的样子,道:“哎呀,我怎么好动你的嫁妆?”

“母亲不是说过,咱们是一家人吗?一家人分什么你我?”江宝嫦拿出帕子擦了擦牌位前摆着的香炉,“依儿媳看,这香炉小了些,儿媳那里有一只更大、更精巧的,由纯金打造而成,索性一并取了来,也算儿媳对列祖列宗的一份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