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明白众位爱卿的顾虑。”
陆恒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性子稳重不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浑身上下却充满上位者的威仪:“你们觉得以大弘如今的战力,守住国门不在话下,朕在这时候提什么‘御驾亲征’,既有些多此一举,又使得都城空悬,国事无人料理,容易被有心之人钻空子。”
“朕告诉你们,朕为什么执意亲征”
“其一,就如崔爱卿所说,完颜烈有狼子野心,从未真正地臣服于朕,如今咱们既然已经有了一战之力,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进攻。朕打算借这个机会,掀了完颜烈的老巢,砍掉他的脑袋,把金国的国土变成大弘的国土;”
“其二,朕是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死在朕手里的金兵,没有一千,也有数百,营救父皇的时候,还曾带着死士深入敌营。所以,没有人比朕更了解完颜烈的战术,没有人比朕更懂得怎么对付他;”
“其三,朕出征之后,由太子监国,皇后垂帘听政,又有诸位爱卿辅佐,一应事务都有先例,想来出不了什么乱子。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地方,只管去问皇后,她是朕的半个师傅,无论眼界、学识还是经验,都远在朕之上,必能游刃有余。”
崔行策和一众女官们都奉江宝嫦为主,闻言不再做声。
几个老臣因循守旧,唠叨了些“后宫不得干政”的话,架不住陆恒态度强硬,只得无可奈何地闭上嘴。
陆恒雷厉风行地把任务分派下去,使吏部推举合适的随军官员,户部筹措军饷、准备粮草,兵部调集兵力、整顿军备……不过半个时辰,便将底下的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无事一身轻,离开文德殿,带着愉悦的心情,前往椒房宫和妻儿相见。
小太子已满三岁,大名魏延曦,小名曦和,生得玉雪可爱,五分肖父,五分肖母,性子却更像陆恒一些,只喜欢胡天海地地疯玩,最讨厌看书习字。
陆恒走进院子,看到曦和扁着嘴、背着手,正在树下罚站,江宝嫦冷着脸坐在他对面,手里握着一本书,意识到自己来的时机不对,连忙轻手轻脚地往后退。
曦和敏锐地辨别出父亲的脚步声,眼里迅速涌出两包泪水,扭过脸奶声奶气地嚷道:“父皇!父皇快帮我跟母后求求情啊!这首诗我真的背不出来!”
陆恒尴尬地冲江宝嫦赔了个笑脸,走过去抱起曦和,一边给儿子擦眼泪,一边挨骂。
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他们家正好相反。
他一看到儿子掉眼泪,心就直哆嗦,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江宝嫦倒是管得严格些。
“这么爱哭,都是从你身上学来的坏毛病。”江宝嫦狠狠瞪了陆恒一眼。
陆恒点头如捣蒜:“阿婵说得对,都怪我。”
曦和像抱救命稻草一样抱紧父皇的脖子,跟着认错:“母后别生气了,我、我今天不爬树了,留在屋子里好好温书,母后再给我点儿时间,我肯定能背出来!”
江宝嫦实在绷不住,把手帕扔到陆恒身上,低声道:“给他擦擦脸,哭得跟小花猫似的,哪有一点儿太子的样子。”
陆恒把曦和当宝贝,从他还在襁褓中时,就亲力亲为地学着如何照顾,因此十分熟练地给儿子擦干净脸,换了身常服,打发他去书房背书。
他走进正殿,屏退下人,把兵符交给江宝嫦,道:“我留下五万大军镇守汴京,万一有人对你不利,你就拿着这枚虎符调兵遣将,铲奸除佞。”
江宝嫦并不推辞,将虎符收在腰间的荷包里,正色问道:“真要御驾亲征?”
陆恒郑重点头:“对。”
江宝嫦歪头思索片刻,问:“是为了借这个机会,把我推到幕前,让我这个皇后之位坐得更稳当吗?”
“一大半是为了这个那些老臣们退的退死的死,已经没有左右时局的能力,我不在汴京的时候,新贵们和你共事一段日子,自然心服口服,也就更容易接受‘二圣临朝’的事实。”
陆恒上前一步,轻轻环住她的腰,眸中满是锐气:“还有一小半是为了铲除完颜烈这个心腹大患,报仇雪恨,踏平金国,给曦和留一个太平盛世。”
江宝嫦难掩欣赏,踮起脚尖亲了亲陆恒的脸庞,笑道:“那我就祝陛下旗开得胜,所向披靡。”
陆恒故作正经,道:“皇后不给点儿实打实的好处,只怕打发不了我。”
江宝嫦忍俊不禁,轻盈地跳到他身上,双腿紧紧缠住劲瘦的腰身,指挥他把自己抱到床上。
十月廿二,陆恒率领十万大军远赴边关。
同一日,江宝嫦正式接过他手中的权力,开始垂帘听政。
完颜烈精心打磨了十五万铁骑,又重金购买了不少铁器和炮车,听说陆恒御驾亲征,虽然有几分胆寒,仍然认为自己拥有胜算。
陆恒带领的十万大军加上边关五万守军,同样是十五万人马,一对一作战,他们草原上的勇士不可能输给中原的绣花枕头。
然而,两军的第一次交锋,成为许多金兵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他们还没冲到城门底下,大门便从里面打开。
一支由女子组成的奇兵在淳于越所率的先锋军掩护下,像一把利剑插入敌军的阵营。
六连发的火铳、轻便得一个人就能扛起的小型火炮、能够喷出猛火的古怪柜子……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兵器打得金兵们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最离奇的是,还有十几架巨大的木鹰在天际滑翔,他们眼里弱不禁风的女人将自己捆在木鹰中央,像轻灵的鸟儿飞过战场,抛下一颗又一颗炮弹,炸得军队后方血肉横飞,哭爹喊娘。
接着,上百只猛虎和猎豹睁着饿得绿莹莹的眼睛,气势汹汹地冲进溃败的队伍,咬断金兵的喉咙,撕开他们的肚子,摇头摆尾,大快朵颐。
最后,陆恒带领重骑兵出场,追上逃兵,毫不手软地收割他们的首级。
不出一个月,陆恒便获得了碾压性的胜利,无视完颜烈递上的降书,一路追着他杀进金国腹地。
陆恒来到魏玄说过的阿什河边,天空再度降下大雪,河对岸的都城被湿冷的雾气笼罩,看不真切。
他舀起一瓢冰水,望着水中的倒影,觉得自己的面容渐渐变得模糊,竟然有几分像魏玄。
肺腑中充斥着杀戮过后的燥热,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蛊惑着他,让他把冰水喝下去。
可江宝嫦在家书中叮嘱过他,不可贪凉。
陆恒深吸一口气,挥退杂念,泼掉冰水,带着大军登船过河,向完颜烈发动最后的进攻。
他要将那把江宝嫦送给他的纯钧宝剑找回来。
再过一阵子,等到春暖花开时分,他就可以和江宝嫦、曦和在汴京重逢,一起到郊外踏春了。
一个月后,江宝嫦在收到捷报的同时,收到陆恒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