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海看着公道杯里飘着的茶叶,淡淡道:“沏茶这么点事都做不好,难道不该去学学吗?”

方汶也看到了那颗茶叶,默默的把那茶倒掉,再次拿起开水注入茶壶,却听沈归海又道:“平日也就算了,今日有贵客在,不知道什么叫’凤凰三点头‘吗?”

方汶手上动作顿了顿,他记得好像有这么个说法,可在哪一步做,却是不知道的。只得放下茶壶,跪下道:“方汶伺候的不好,请主人责罚。”

沈归海还没说话,齐俨然却转头对陆定年道:“你们家主这要求也太高了,你确定你弟愿意进内宅?”

陆定年觉得这个齐家主简直太不是东西,说话处处挑拨离间,便对沈归海道:“家主,陆庆这些日子一直在练习怎么做好家主的私奴,想必不会令家主失望。”

沈归海道:“什么事都是要慢慢学的,嘱咐你弟不用着急,以后时间还长。”

陆定年抱歉:“多谢家主体恤。”

沈归海的话头被齐俨然打乱,又说了什么事都要慢慢学,再借机打发方汶出去就显得有些生硬了,只得对方汶道:“先过来伺候,有什么错处,回头一并请罚。”

“是。” 方汶起身回到桌边,挺想找张说明书......

齐俨然看方汶这回把茶壶里的茶都倒进托盘,重新舀茶,重新做热水,估摸着这口茶短时间是喝不上了,便道:“沈家主你知道你们沈家的奴才有多难做吗?”

沈归海抬了抬眼皮,齐俨然啧啧摇头:“今来的时候,我们财政官还说呢,幸亏没生在沈家,不然光那些规矩就得背死人。”

沈归海神色不动道:“做奴才哪有容易的。”

齐俨然夸张道:“沈家平时开会,是不是下面的人连话都不敢说啊?”

陆定年忍不住道:“齐家主这怕是听了外面的传言吧。都不说话,那还叫什么开会。”

齐俨然挑眉:“哦?我记得沈家有条规矩,主子说话,奴才是不能插嘴的吧?”

沈归海:“......”

方汶:“......”

陆定年脸色有些难看,只得离席,单膝跪地道:“家主,是定年忘了规矩,请家主责罚。”

沈归海皱眉道:“今是请齐家主饮茶,没那么多规矩,定年也随意一些吧。”

陆定年拱了拱手:“多谢家主。”

等陆定年再坐回桌边,齐俨然叹了口气道:“沈家主对陆将军实在是宽厚啊。”

沈归海端起茶杯,却才想起来茶杯是空的,皱了皱眉,对方汶道:“你在干什么?”

方汶道:“主人,水还没开呢,您再等一会。”

沈归海:“.......”

齐俨然差点笑出来,果然还是方汶比较有趣一些。他清了清嗓子道:“陆将军,我这次过来,宁杰抱怨了好久我不带他来,说是一直盼着和陆将军喝酒。”

陆定年笑道:“想必宁将军没少跟齐家主告定年的状吧。”

齐俨然道:“怎会,宁杰说他上次伙同边境的土匪抢了陆将军的粮草,着实有些不厚道,还说让我帮他跟陆将军告个谅解呢。”

陆定年脸色不太好看,他和宁杰斗了这么多年,有输有赢,可这事,确实挺丢脸。

话说到这,那一壶水终于是烧开了,三个人竟是不约而同的看向方汶这边。方汶将开水倒进茶壶,晃了晃,将水慢慢倒出来,算是洗了茶,然后再一次注入开水,点了三点,盖上壶盖,用开水又浇了茶壶,又点了三点,便把茶水滤入公道杯,还是点了三点。

齐俨然:“.....”

陆定年:“.....”

沈归海眉梢抖了抖,压着声音道:“不用点这么多次!”

“知道了,主人。” 方汶再把茶水分到三个茶杯中的时候,终于是怕茶水凉了,没再点三点。三点头什么的,这次总是做全了吧?

“主人。” 方汶恭敬的把新沏的茶放到沈归海面前。

“齐家主。” 第二杯递给齐俨然,然后对陆定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将军,请。”

陆定年看了方汶一眼,自己把茶杯端过来,一口喝了,对沈归海抱拳说道:“家主,刚刚齐家主提到边境匪患,定年有个提议。”

沈归海道:“说吧。”

“是。” 陆定年把空杯子放回到茶船上,说道:“齐沈两家边境多在山林之中,这些土匪居于边境附近,无论哪家围剿,都可以快速躲到另一家那边。这就导致边境匪患一直是缴而不清。不知是否能两家能共同配合围剿,以肃清这些不法之徒?”

齐俨然小口抿着杯里的茶,但笑不语,沈归海却是将茶杯放回到茶盘上,沉声道:“茶叶放多了。”

“是。” 方汶闻言,便将茶壶里的茶叶又都倒了出去,又重新舀茶,重新做水。看得齐俨然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可真是功夫茶。

陆定年知道齐俨然肯定是不乐意的,那些土匪多在沈家地界上,齐家巴不得他这边被匪患牵扯精力呢。之前他也和家主提过几次缴费的事情,家主显然也在犹豫,剿匪要消耗的军需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可能让齐家浑水摸鱼。

但这一年来,齐家野心渐露,再加上他有意让着那宁杰,致使边境越来越乱,终于是在昨日逼得家主同意和齐家配合剿匪了。今天,他势必要说服这齐家主。

陆定年再次抱拳道:“家主,每年为了驱赶这些土匪,不知要死伤多少将士,定年以为,剿匪对沈家来说,势在必行。而且.......” 他看向齐俨然:“齐家主,沈家若下了决心剿匪,那些匪患必然流窜到齐家地界。这可不是简单的到齐家地盘躲两天,到时候,齐家边境百姓,势必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齐家主忍心吗?与其到时被动出手,不如两家联合,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肃清这些乌合之众。”

齐俨然皱了皱眉,虽说齐家不愿剿匪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可这陆定年拿齐家百姓说事,他还真没法明面上就断然拒绝。

“陆将军,” 方汶突然插嘴:“方汶记得陆将军去年就和主人提过剿匪的事情。主人当时说了一句话,陆将军可还记得?”

陆定年皱眉,齐俨然好奇道:“说的什么?”

方汶道:“主人说,剿匪代价太大,土匪流窜,反而会造成更多百姓受牵连,剿匪一事,弊大于利。”

齐俨然默了默,他不想踩着汶大人下台阶,可有台阶他不下就太明显了,只得笑道:果然还是沈家主有远见,陆将军,你光为我们齐家百姓着想了,怎么反倒是忘了陆家自己的百姓了。我看,这匪患沈家也不必着急了。“ 汶大人啊汶大人,虽然要谢谢你,可你家主人要罚你,你千万别告诉江忻是为了给我下台阶啊!

沈归海沉着脸看向方汶道:“汶大人可真是好记性。”

方汶一笑,说道:“主人的话,我们做奴才的,自然是要记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