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碧华便选好了人,她面上带着端丽的浅笑,耳垂却已染上薄红:“婢子觉着,小陈将军不错……”

碧华选的是陈禾,前世今生他都是陆聿心腹中的心腹,如今正在河套大营。

嘉宁心中有些酸涩,碧华选陈禾,也是不想嫁得离自己太远吧?

她忍不住起身,拉着碧华的手并肩坐着,道:“婚姻大事,你可想清楚了?”

碧华颔首:“婢子想清楚了,小陈将军的确是很好的人选,家庭简单,又打小跟在郎君身边,婢子相信,他是有大好前程的。”

这倒是实话。陈禾的父亲是跟随过晋侯的老人,后因伤病退了下来,前些年已经走了,如今陈家就只有陈禾的母亲和小妹,以碧华的身份与才干,嫁过去便能当家。

嘉宁附掌而笑:“确实不错!陈禾好好干,日后给咱们碧华挣个夫人当!”

这个夫人指的倒不是平日里尊称各家女眷的夫人,而是朝廷对于官员女眷的封赏,名为“命妇”。

碧华跟着嘉宁轻笑,笑着笑着,却是偷偷红了眼眶。

嘉宁不免拍着她手背安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与青黛陪了我十多年,也该是你们去过自己的日子的时候了!”说着,她又看向青黛,问她可有满意的人选。

青黛咬着唇上前,有些踟蹰。

嘉宁看她的神色,就知道这几个人没有入她的眼,若有所思。

前世,青黛嫁得是雒阳家资富庶的勋贵子弟。今天这几个,虽然都是青年才俊,但到底是军中之人,免不了上阵厮杀。

不由道:“……若是你中意书生士子,我们倒也可以再看看庶族子弟。”这些年无论南北,庶族崛起的势头很猛,尽管仍是世家大族把持政局,但也有了不少新兴的家族,以青黛的姿容手段,再辅以丰厚嫁妆,嫁一个庶族寒门的有能之徒并非难事。

青黛闻言,柔柔应好。

陆聿星夜回府,两人用了晚膳,靠着床榻各看各的书,嘉宁撇了一眼在外间守着的是淡月,便和陆聿说起了白日的事。

她先说了青黛的事,让陆聿帮忙想想有无合适的人选,又道:“你猜猜,碧华选的谁?”

陆聿一手把玩着少女水滑如绸缎的发丝,一手支着下颚,道:“陈禾吧。”

嘉宁有些惊讶地捂住嘴:“你怎么猜得这么准啊?!”她的眼睛又水又亮,带着讶异的神色,陆聿很喜欢她露出这样小女儿的情态,深觉这是外人无法觊觎的美丽。

少年哼笑着,不免就带了些得意的神态:“很难猜?”陈禾是他的心腹,以碧华的性子,必然不会舍近求远。

嘉宁扬着手掌轻轻捶了他肩膀两下,抬眸,看着头顶柔和精美的承尘,长舒了一口气:“……我给她俩在晋阳各置了一间三进的小宅子,离陆家不远,以后也能常来过府来看我,再添三千两的陪嫁,你觉着够么?”

陆聿故意逗她,咂舌道:“嘉宁郡主好大的手笔!知道的晓得你嫁女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嫁女儿呢!”又道,“平日里碧华和青黛把你照顾得服服帖帖的,怎地你一副操碎心的语气……”

嘉宁瞪他:“陆砚堂!”

“你这说得什么怪话!碧华青黛尽心服侍我一场,我待她们好点怎么了!”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先绷不住咯咯笑个不停,笑倒在陆聿肩头。

陆聿怕扯了她头发,忙松了手,又拿手掌垫着床角,免得她磕到,倒是有些手忙脚乱。

惹得嘉宁又捂着肚子笑起来。

陆聿看她胸口起伏的厉害,唇边的笑意一下子就偃旗息鼓,忙伸手揽了少女入怀,温热的手掌覆在她背上,轻轻顺气。

“你笑归笑,别给自己笑岔气了,一会还不是你自己捂着胸口难受……”陆聿小声念道。

“嘁!”嘉宁啧他,“陆砚堂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说话怎么越来越啰哩巴嗦的……”

陆聿哼了一声,揉着鼻根无言以对。

夜里,两人洗漱完毕,正要安置,忽而有晋阳急报抵达。

这个时候的急报泰山!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中看到了异动的眸光。

嘉宁立刻拥着被子坐起来:“我和你一起去书房!”

陆聿嘴边的那句“你先睡”便又咽了回去,他瞥了一眼窗外的满天星斗,思索了一下以“更深露重”为藉让嘉宁别去书房的可能,最终还是轻叹一声,下床,给她披了袍子,又蹲下身拿起榻边精致小巧的绣鞋。

“脚。”少年有些无奈地提醒道。

嘉宁美滋滋地掀开被子,任他给自己套上鞋子。

兖州反了。

新帝泰山封禅遇刺,虽无大碍,但震怒不已,摄政王领旨扣押了许多人,要彻查此事,兖州牧陈瑾赫然在缉拿名单中。

陈瑾身体不好,常年在山中静养,兖州事务实际上是其婿郎苏丞在打理。也不知闻人熹与那苏丞如何交涉,苏丞拒不允许闻人熹进山,两拨人竟然打起来了。

崔太后勃然大怒,叫嚣着要废了陈瑾的州牧之位,罢免陈家的兵权!

苏丞也是个爽快的,当即就打着“清君侧”的旗帜反了。

第0088章八十七章金错刀(2)(纯剧情 新帝危)小

嘉宁握着急报,按着额角无力道:“这都是谁给陛下出的馊主意?兵权是这么好罢免的么?!”各州兵马,明面上是大应的兵马,实际上,就是各州的私兵!

陆聿也没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乐不可支:“崔太后就这点谋略怎么敢自认能与太皇太后比肩的啊哈哈”

嘉宁有些不想承认自己之前和陆聿说起崔夫人时,还认为她‘颇有谋略’,无奈道:“以前我在雒阳时,她确实……”嘉宁说着,猛地噤声她以前一向觉得,成安愚钝,不肖其母,现在看来家学渊源是不容小觑的啊!

陆聿道:“崔家有个崔司空,崔太后行事必然也非随心所欲,或许,这便是泰山之行所图谋的……”

“该说这便是顶级世族的盲目骄傲么?”嘉宁轻叹,“就这样撕开雒阳同地方的友好面皮,当真是自恃崔氏声明,自认可号令各方?”

“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而非闻人氏一族之天下。”陆聿悠悠道,“崔太后此举,是小看了各州州牧的当权之心啊。”

站在事后的角度看泰山之行,并不难发现,这是一次雒阳朝廷针对兖州率先下手的阳谋朝廷当然知道兵权不好收缴,他给了兖州两个选择,要么,配合潜龙卫的搜查,让州牧陈瑾下诏狱,静候提审,要么,就是兖州如今的现状刀悬刎颈,不得不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