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砚堂是从君姑腹中托生的,君姑应当比嘉宁这个枕边人更了解他。”嘉宁认真地说着,仿佛真心实意地想为楚夫人排忧解难,“砚堂面上总带着三分笑意,为人也如春风般温煦,但他作为陆家的少将军,想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个性,内宅之事,若无砚堂颔首,嘉宁虽是妻子,也不敢自专。”

竟是把问题再次抛还给了楚夫人。

楚夫人没料到嘉宁非但没有横眉冷对,反而柔声细语地做着解释。心中倒是对眼前的小郡主高看了几分。

总归不是个只有脸生得漂亮的糊涂蛋。

也确实如嘉宁所言,楚夫人很了解陆聿。正因为了解,才会在陆聿已经拒绝后,果断选择从嘉宁这里入手。

自己的儿子长大了,不是个好相与的。嘉宁郡主却是个面容冷淡内里天真烂漫的,还不是任自己搓圆捏扁,随意拿捏?

接连碰壁,绕是深知好事多磨的楚夫人也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

一旁的徐女敏锐察觉到了楚夫人的情绪变化。依照这几个月的陪伴了解,她知晓楚夫人大概会偃旗息鼓、择日再谈。

而徐女却不愿再等。

陆聿难得在家待上月余,如今时间已然过半,自己与他莫说培养感情了,便是话都没能说上几句。若等陆聿回了雁门,那这事便更加遥遥无期了。

她看了一眼嘉宁,咬咬唇,决心博一把俯身又跪了下去。

“郡主!‘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静娴愚钝之人,笨口拙舌,唯此拳拳之心,还望郡主成全!”

嘉宁循声望去,便对上一双婆娑泪眼。

徐女将姿态放得这么低,着实让人很难拒绝。

嘉宁眉毛微蹙,抬眸看向楚夫人,颇为为难:“君姑,这……”

楚夫人未曾料到徐女会来此神来之笔,心中暗暗唾弃真是小门小户出身,平日看着还像个样子,关键时候一点都沉不住气,但偏偏话以至此,她也不好驳了徐女之言,只能因势利导,朝一旁的姜媪使了个眼色。

姜媪会意,扬声附和道:“郡主,您是仙子样貌,菩萨心肠,女公子老妪也是了解的,最是温良贤淑不过,若您允了女公子进门,她定会好好服侍您与大公子的。”

嘉宁惯来不喜姜媪这自视甚高的老妇,见她言语荒唐,也不接话,只低头细细端详自己绘着精美花样的指甲。

碧华冷哼一声,回道:“姜媪此言差矣,惯来是纳妾看颜色,娶妻才重贤德,您张口闭口夸着徐家女公子温良贤淑,莫不是在暗讽我们郡主不够贤德?”

陆府上下皆知,嘉宁郡主身边两个女使,碧华心地善良、通透能干,青黛聪慧机敏、能言善辩。姜媪见青黛未在,认为嘉宁清冷、碧华老实,出言便未经斟酌,没曾想碧华并非全无辩才,见对方将这么大一顶“高帽”给自己扣下来,姜媪不禁微恼,皱眉道:“阿碧这是在做甚?老拙有心宽慰郡主,你在此饶舌是何道理?”

作为楚夫人的乳母,姜媪在陆府颇具体面,在仆妇中绝对称得上德高望重。但碧华并非陆家的家生子,她是天子赐给嘉宁的陪嫁,对姜媪并无畏惧之心,闻言应道:“姜媪您是府上的老人,碧华对您崇之敬之。但碧华是郡主的女使,恕碧华不能视郡主见陵而无动于衷。”依旧话锋不改。

姜媪还欲还口,被楚夫人抬手制止。她盯着碧华秀美的面庞,微微眯了眼:“好个伶牙俐齿的婢子。嘉宁,你身边的人,倒是护主。”

嘉宁依然得体的笑着,仿佛刚才姜媪和碧华那番唇枪舌战未曾发生,柔声道:“君姑谬赞,大抵是舅父觉得嘉宁是寡言之人,因而为我择选些善言辞的女使吧。”

楚夫人不置可否。她扫了一眼旁边已是满脸通红的徐女,支着手臂挥了挥,道:“今日之事,便如此吧,吾乏了。”

嘉宁立刻乖巧地俯身行礼:“那君姑请安置罢,嘉宁就先退下了。”

一场无声的硝烟就此消弭。嘉宁携着碧华款款离去,只留下疲惫揉搓眉心的楚夫人,忿恚的姜媪以及眼眶微红、怅然若失的徐女。

[明天应该不会更~]

第0012章十二章鸳鸯梦(1)(小肉)

回到听雪阁,碧华仍在忿忿不平。

“实在是欺人太甚!哪有这般强逼着郡主低头的?!”

碧华向来是温婉性子,这般言语显然被气得不轻,青黛不由得连连追问:“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碧华你如此气恼?”

碧华看了一眼嘉宁,见对方神态自若地拈着糕点往嘴里送,方才三言两语回应了青黛的问题。

青黛闻言也颇为恼怒,她原本在收拾嘉宁卸下的钗环,听完“啪”地将妆奁合上:“太过分了!这不是把人当软柿子捏么?!”

“谁是软柿子?”

“还能是谁”

一个熟悉的男声从身后响起,青黛下意识接话,又猛地刹住。

“郎君”两人齐齐俯身,向突然出现的男子行礼。

会出现在听雪阁的男子,自然是陆聿。

少年一身麒麟纹藏青骑装,腰间蹀躞勒出他线条极为漂亮的腰线,他一面从桌上拾了只茶盏仰头喝水,一面扯了额间汗涔涔的发带,随手递给身旁的女使。

嘉宁吃着糕点抬眸看他:“打了一天一夜,打到些什么?”

陆聿接过青黛递来的热毛巾净了净手,凑到嘉宁身后,讨好般捏起她薄若削成的肩膀:“无非就是些獐子、狗獾什么的,晋阳城猎户军户多,临近的山里东西都被打得差不多了,我本想猎头鹿,却连根鹿毛都没看见。”少年言语间颇为遗憾。

嘉宁轻哼一声,她喜洁,惯来不太理解男子们为何喜欢游猎这种会满身臭汗的活动。

“一身臭汗,快去洗洗吧你。”嘉宁对于话语中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

陆聿偏要逗她,在她肩头揉捏几下,然后猛地张开手臂,颇为用力地在少女腰间搂了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少年的热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嘉宁尖叫一声:

“陆聿”她一边大喊着少年的名字,一边在他怀里扭动,“你没洗澡呀!不要把汗蹭到我身上了”

“诶!”陆聿朗声应了她的呼唤,他看着是清俊的少年身形,修长挺拔,但嘉宁那点挣扎,他制起来就跟拎鸡崽似的,得寸进尺地在少女滑嫩的面颊上贴了两下,在嘉宁“你再挨我一下你就今晚就去睡书房”的眼神下,微微用力,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犹不怕死,还将她在空中小幅度地掂了掂,轻啧道:“泱泱,你怎么又瘦了”说着,眼神不受控制地往她胸口瞥了一眼。

嘉宁被他举措吓一跳,手忙脚乱地勾住少年脖颈稳住身体,见他目光略过胸口,福至心灵般了悟对方话语中的揶揄,又羞又恼,用力蹬蹬两条细腿:“放我下去!”

陆聿许久未和她亲近,被她不经意间一通乱蹭撩拨得心神震荡,凑近嘉宁耳畔轻声说了什么,嘉宁俏脸骤然一红,喃喃骂了他一句“流氓”,却没再挣扎,一双玉手搭在少年脖颈上,任他将自己抱进盥室。

盥室中央的大浴桶中早盛满了热水,整个房间都氤氲着一层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