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梦中的扈沽山一阵阵地动山摇,扈沽山被攻陷得毫无抵抗能力,山水共震,外边还传来烟花声,就像是山体塌陷的声音。

秦卿险些快要分不清他说的梦与现实,一阵阵激烈的动荡中,浑身都软了,趴在他的肩头,气不过,又去咬他的喉结。

“咬罢。”月一鸣微抬着下颚,双手扶着她的腰不断作弄,不知多久,他忽道,“秦卿……我想来真的。”

他一说话,秦卿连喉结的位置都找不准,干脆不咬了,趴他肩上眯眼皱起眉头,回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要回他的话,不耐烦道,“来你的呗……那包避子汤我就喝过那一次,还剩下大半包呢,我一直带着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罢……一会记得叫人给我煎药就行了。”

月一鸣:“……”一直带着也是真的很诛心了。

他发了狠,咬住她的脖子,啃她的锁骨,啃出牙印来。

动荡太厉害,秦卿慌了神,受不住,双手也快撑不住他的肩,最后被他的手接过,十指紧紧相扣,她才稍微安心了些。

可没过多久,动荡持续剧烈,让她心里的情绪涌得太快,她慌得快要哭了,焦急之中又被推倒在桌上。

这般躺着是为了方便关键时刻从幽径走出来。

他最终还是没来真的。

卿如是想着想着,脸已红透。身边的乔芜唤她,说月世德不屑与她计较,已经走了。

她抬头看向远去的马车,逐渐收拢了神。

她最近……是不是想月一鸣想得太多了些??

失算,月一鸣何止能支配她的睡眠。

卿如是当即不再多想,往书斋中走去。

乔芜还在讲那个“神树开智,相授文曲”的故事,卿如是没多嘴解释。

那件事过后还被秦卿当笑谈说与夫人听过,夫人严肃地告诫她不能外传。

月氏好面子,月一鸣带头在月氏族中搞内讧,对一个孩子下狠手,甚至还不依不饶,实在有损家族颜面。估计那挑事的人被处置过后月家便把这件事压下了,没人对外说,以至于如今还被编成了个奇妙传说讲给小孩子听。

卿如是讽刺地笑了笑。

这几日接连有人来买崇文的遗作,书斋里所剩无几,卿如是也不需要买,装模作样地挑了几本。倒是乔芜,很是认真地在挑选书籍,时不时问她,“那么多书我也抄不完,选两三本就好了。就是不知道选什么。如是你说,崇文先生写得最好、最用心的书是哪本?”

卿如是想都不想,“每本都写得很好,没有最好。因为他在人生不同的阶段所发出的感慨都不同,倘若要将他不同的观点放在一起进行比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这人有趣的是,上一本里论述了大半本的观点,放在下一本里,或许三两行就又被他自己推翻。除了核心不会变以外,随着朝代的走向发生偏移,思想也会随之改变。”

乔芜:“……”她默默地附和了下,又道,“我就是让你帮我选两三本,怎么弄得这般复杂?那你选的什么,我选不一样的就好了。这样你抄一点,我抄一点,大家都抄一点,就都能留下来了。”

你抄一点,我抄一点,大家都抄一点,就都能留下来了。

卿如是怔愣住,想着这句话,久久不能回神。

终究是不一样了。

她低头轻笑了笑,抬手将自己挑的书拿给她看。

书斋老板走过来和她们闲聊了会对崇文文章的见解,卿如是对他的想法很感兴趣,这么一聊时辰就过去了。乔芜虽不感兴趣,但自小家中请来的先生都十分崇敬崇文先生,她耳濡目染,所以也愿意站一旁听他们谈话。

快入傍晚,她俩付了钱,离开书斋准备各自回府。

书斋外不远就是公布栏,乔芜陪着她去马厩拉马,路过公布栏时,她们见上面新贴了张告示。

以公布栏为中心的方圆五步都堆满了人。周围被堵得水泄不通,她俩也没法挤进去看写了什么,便拉了个挤出来的人问。

“上边说,前几日流传的消息纯属胡扯,陛下不仅没有要销毁崇文遗作的意思,而且还打算召集人才进入国学府,集思广益,重新编修崇文遗作。这几日已有不少学士前后住进去了,就等着选拔人才。”那人说完,也乐呵呵地笑着。

乔芜拽了拽卿如是,“太好了,那我们不用抄书了!”

卿如是也跟着欣喜一瞬,随即又疑惑地蹙起眉,凝神细想一番之后,欣喜之意荡然无存。

崇文的思想虽不一定会被每个称帝者反对,毕竟女帝也是帝,她就十分推崇崇文的思想,她认为崇文的人人平等并不意味着不需要集权以及统治,但如今的皇帝盯着崇文党太久,陡然给他们带来甜头,说要修复遗作,难道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吗?

且谁都知道月氏家族信奉的皇权至上与崇文党的众生平等相悖相斥,陛下一边说着要修复遗作,一边又将月氏长老以及月陇西等人安排进了国学府。这是要认真修复遗作的态度??

卿如是越想越觉得陛下的意图不是那么简单,她冷静下来,让乔芜赶快回家,自己却牵了马朝国学府而去。

这厢她挥鞭疾驰,那厢国学府里头,月陇西在会客厅中迎着月世德。

月陇西也刚收到陛下下达的差事细末,分为好几大板块,其余的与他向卿父说的那般无二,唯有那一条“修复崇文遗作”让他万万没有料到。

他没缓过神就迎来了月世德。

两人喝了会茶,说起陛下的意思,月世德也表示陛下恐怕是在暗示月家将崇文的遗作进行改写。

月陇西不吭声,目光落在杯中缓缓沉浮的茶叶上,凝神瞧着。茶叶挣扎在水中,用微末的力量摆脱禁锢,于是沉沉浮浮,无限辗转着,没个安稳落处。

他放下茶盏,伸手将茶叶一针针拈出来,放在桌上。

月世德看着他,琢磨不透他的态度,又自持身份,轻叱了声,“陇西?”

月陇西回过神,缓缓抬眼看他,眸底是变幻莫测的风云。

一瞬收敛,他笑了,“陛下还命我们在一月内选拔出适合进入国学府的栋梁之才不是吗?崇文的遗作要如何修复,也须得看我们怎么去选这些人。长老莫急,这世上有多少事是急来的,陛下究竟何意还有待定论。改写先贤著作几个字罪名太大,若是会错了陛下的意思,那我们月家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他的声音沉,捎带着些慵懒的邪气,加之方才那一瞬稍纵即逝的眼神,让月世德想到了那个人。

幼时的阴影挥之不去,想到那人时总免不了一时冷颤,无声中,月世德的汗毛倒立起来,沉默了。

小厮进来添茶,见两人不说话,自觉气氛诡异,添完茶正要退下,月世德将他喊住,“我今日在书斋里买的那些书呢?”

“回长老,都给您放在房间里了。”小厮笑说,“您在书斋露面的事外边都传开了,而今都在谈论当年‘相授文曲’的故事,怕不需要等到明天,您的名声又得响彻扈沽城。”

月世德被逗笑,随即道,“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