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1 / 1)

卿母叹气,哽咽道,“哪里有别的事可说,这些天都是你的事。娘一闭眼就惦念着多给你添置些嫁妆,一睁眼就想着你嫁过去之后没有娘教了可该怎么应付公公婆母,再一闭眼又害怕世子后来厌倦了你对你不好,都是你的事,全是你的事……你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娘。”卿如是抱着她,轻拍她的背,“我会好好地,随时回来看你。”

“哪有嫁了人三天两头往娘家里跑的?”卿母转口又叱她。

卿如是狐疑,“不是您方才还说……”

“我随口说的,凡事你俩商量着来,别一声不吭跑回来,公婆明着不说心里也会厌弃你。”卿母教训道。

卿如是点头,不再接话茬,抱着她安静听她絮叨着。

三日后出嫁。

头天晚上卿如是用过晚膳就去沐浴,爬上。床后卿母又过来跟她说了好些私房话,直说到卿如是脸红心跳睡不着才安心离去。

一席话,便将她前些日子考虑的问题又勾了出来,月陇西若是真的对她有意思,那……他们在洞房之夜见面该有多尴尬?辗转反侧,卿如是没能休息好,次日天不亮又得爬起来梳洗上妆。

平日她这屋子里就只有自己和皎皎,陡然一溜儿进来五六个伺候她上妆穿戴,她还无端生出些惊慌与紧张。听说月陇西专门派人送了一盒正红色的口脂,唯有卿如是知道他为何送这个来。

是在国学府的时候,他与她聊起成婚那日应涂抹的口脂颜色。卿如是唇角微弯。

细抹香露,粉面红扑。嬷嬷手艺极好,绾发上妆皆是一把好手。待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红妆已成。

卿如是揽镜自照,“这也……”太丑了罢。她没说完,想着今日好歹谨言慎行些,愣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是亲眼瞧着嬷嬷涂的粉,至少上了五六层,此时她白得骇人,五官都要被粉抹得辨识不清了,朱唇如烈焰里绽开的艳红色的花,奇丑无比。但是旁的人都觉得她今日美艳动人,尤其是卿母,自己生的能不好看吗。

戴上头冠,果然觉得脑袋重了不少。双凤翊龙冠,附以翠博山,一金龙,二珠翠凤,口衔珠滴。前后主有花、叶、蕊三物珠翠环绕,左右各三博鬓。能不重么。

卿母亲自为她盖上喜帕,想跟她再说点什么,又怕把自己的情绪过给她,她若是哭了这妆就白上了。想到这,卿母愣是忍住了没跟她再多说什么私房话,围观的姑婆姨婶们笑闹着,唯有她这个当母亲的心底不知什么滋味,笑时心底哭。

卿府四处张灯结彩,双喜遍处,鞭炮声震耳欲聋。远远听着外面的鞭炮声愈发响,其中夹杂着喜庆的唢呐声和铜锣声。都知道是月府的迎亲队伍来了。

屋里的人还在打趣卿如是,一会帮她捋捋喜帕上的穗子,一会帮她整理绣鞋上的流苏,唯有卿母拿手绢包了两块糕点揣在怀里。喜婆笑呵呵地被人搀扶着,给卿如是念出阁喜词。

全福人跑来催促,笑说迎亲的队伍到了,快将新娘子扶出门,莫要耽误。

一群人哄然而起,全福人笑着搀扶起卿如是,将她带出门。

另一边,卿父和卿如是几位表亲的兄长拦在府门外,有心要刁难月陇西的队伍,却不想这小子文武双全,撇开他不谈,论武,他身边带着月将军指派的两名副将,又有斟隐这个一等侍卫在;论文,一帮翰林院的学士,还有下聘时领头来的老学究。众人刁难不住,一时半会拿他没辙。

不晓得哪位兄弟故意使坏,放了十多个小童出来围住月陇西,有管他唤“姐夫”的,也有管他唤“姨父”、“姑父”的,不晓得是不是一通乱叫,反正上去就缠着问他要银裸子。月陇西早有准备,出手之大方,一人分发了一袋子。

最后几位表兄堂兄图个热闹,纷纷不要脸地凑上去喊“妹夫”,也学小童缠着要银裸子。月陇西笑着拱手,“妹夫见过各位兄长,既是各位兄长的份,怎么能用银裸子打发了?”他丝毫不吝啬,命人散了几锭刻着双喜字的银子。

卿如是这厢,愈到府门,听着是愈发热闹。她的左手边是全福人,右手边早换了卿母亲自搀扶,此时右手边传来卿母的轻啜,她不禁也跟着眼眶一热。

快要走到门口时,卿母趁着没有人注意,往她的怀里塞了个布包,低声哽咽道,“这里面是你喜欢吃的芙蓉糕,你早膳也不曾吃,平日里再有什么事都要赖着把早膳吃完,今晨梳妆却耽搁了,路上要是饿了就自己吃点……”

卿如是鼻尖微酸,紧紧捏住卿母的手,用力点头。

踏出府门,全福人高声唤,“新娘子到”

月陇西不再跟他们闹,一双眼睛直戳到卿如是的身上去,嘴角的笑意生压不住,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活脱脱要跳出两颗的节奏。

临着要将卿如是送出去,卿母终于丢了手,用极轻的声音温柔地道,“去罢。”

卿如是喉头哽咽,往前走了一步,忽而又猛地回身一把抱住卿母,扑进她的怀里。卿母的眼泪愣是没憋住又落了下来。

周围传来妇人和姑娘们的轻泣声,最后还是全福人擦了泪劝道,“新娘子快上轿罢,别耽误了拜堂。”

两人松开,全福人领着卿如是朝花轿走,唢呐锣鼓又起。临着卿如是要上花轿,月陇西迅速凑过去,偏着头去看喜帕下面,被全福人阻拦才作罢。月陇西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借着全福人的遮挡,交到卿如是的手里,顺便捏了下她的手。

卿如是狐疑地偏了下脑袋。

月陇西轻笑,“卿卿,我是想亲自跟你说……我来娶你了。”

第七十五章 送入洞房

他说给卿如是听, 卿如是却全无反应, 低着头暗自羞恼, 只觉得月陇西是真不怕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她不回应,月陇西就一直等着她,旁边的人都劝他上马, 他还抓着卿如是的手疑惑地问,“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啊?”

全福人听见了, 笑着催促他, “有什么私房话, 新郎就留着洞房的时候说罢!”

周围笑作一团。

可想卿如是此时的脸被哄笑声羞得有多红,她咬住下唇, 把手从月陇西的掌间拽出来,气恼地低叱道,“我听见了!”

旁边的人又都哄笑起来。卿如是羞窘不堪,转身要往花轿里爬, 全福人赶忙推开轿门,掀起轿帘,搀扶着她坐进去。

待到卿如是坐稳,全福人为她整理了番喜帕和裙裳, 叮嘱她不可再挪动, 是为“安稳”,卿如是点头应后, 全福人才退出去,张罗着卿府亲戚好友为花轿撒米粒、茶叶。

卿如是在轿内低垂着脑袋, 从喜帕下打量掌间的小盒子,她轻轻打开,一股糯米的清香扑鼻而来,竟然是用荷叶包起来的一小块一小块的糯米鸡。一块约莫只有拇指大小,吃的时候不会脏掉口脂。

他倒是真的不嫌丢人,来迎亲路过廊桥那边还要专程去买糯米鸡来给她吃。他心思细腻,跟卿母想到一块去,都知道她晨起梳妆不曾用过早膳。

她抿唇笑了下,抬眸时正巧听见外面全福人高呼起轿的声音。花轿被八人稳稳抬起,她想起前世,月一鸣也曾用八抬大轿把她这个妾抬回月府,一时恍惚,似要陷入回忆里,却又被外面热闹的鞭炮声惊醒。

卿如是左手拿起一块糯米鸡,低头咬了一小口,又摸出藏在袖中的布包,右手拿起糕点咬了一小口。左右手同时往嘴里喂,吃得欢快。

左右月府距离卿府有好些距离,月府干脆就全了礼,打算按照旧时习俗抬着花轿绕城,过千岁坊,再到月府,只要赶在黄昏前不耽误拜堂吉时就好。这是月陇西提议的,他自是想要让整个扈沽城都知道他要迎娶卿如是过门。

这一长段路虽说是绕城,但其热闹喜庆丝毫没有随着前行而消减,月氏发扬了他们向来铺张浪费的作风,在绕城的整条路上挂满灯笼、贴满红囍,如此张灯结彩,又有锣鼓喧天,老百姓们纷纷探着脑袋看热闹,哄笑声报喜声不绝于耳。

卿如是的耳朵都要被吵聋了,她想去揉,又怕碰歪了脑袋上顶着的凤冠,愣是忍了一路。不晓得过了多久,她坐得双腿发麻,队伍终于到了月府。

月府这边以上等筵席招待贺客,但凡月氏族内与月将军有些来往的亲戚皆自清河山庄前来做客,还有扈沽城中的权贵及其家眷,可以说是请来了扈沽半边天。这边亦是悬灯结彩,热闹非凡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