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左筝然把餐刀往桌面上丰盛的餐食中央一丢,用肩上的衣料抹去脸上的血,他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啊,爽死了。大哥,想知道叶叔‘唯一感到幸福的事’是什么吗?很可惜,你只能下去问他了。”
左筝然话音刚落,就被两个保镖摁在了地上,他的脸贴着冰冷的瓷砖,仍在大笑不止,“大哥,失去一切的滋味好受吗?你觉得叶叔死得痛苦吗?真的好想问问他被至亲之人抛弃的感受如何啊。”
“左筝然!”
左筝然抬眼看向惊怒不止的左展杭,笑着说:“干嘛生气?比起大哥来,我是不是和您更像?一样的不择手段,睚眦必报,您该感到欣慰才是啊。”
餐桌上烛火摇曳,白色的烛泪滚滚而下,落在花纹繁复的烛台上。
这确实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呢。左筝然想。
叶樵宇一声崩溃的泣音响彻明翠山庄,左筝然听到了,便收起脸上的笑,轻声说:“好走,叶叔。”
左展杭在极度的惊怒过后反倒冷静下来,他叫来一脸怔忪的陈垚,一字一句道:“今晚的事不许传出去一个字,叫老吴下来。”
左展杭迫使自己不要将目光移向餐桌右侧的父子两人,他目不斜视地朝左筝然走来,抬脚踩在他受伤的右肩,“筝然,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在乎林闻璟的死活。”
左筝然咬着牙,强撑着抬起头和左展杭对视,“谁说的?我早就知道叶叔不是你的弱点换不回林闻璟。但如果是我的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呢。他们用那一片一年到头结不了几个果子的果园送你出来读书,大伯甚至把用来办婚礼的钱都贴补给你做生活费。父亲,他们是你的弱点吗?哦,我又忘了跟你讲,他们此刻正在望溪别墅做客呢。”
“你敢动林闻璟,那我们就都别活,姓左的死绝才好呢。”
左展杭惊怒交加,再也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平静。他脚下更加用力,只是这样不够解恨,便弯下腰,死死掐住左筝然的喉咙,“你敢?”
左筝然面色涨得通红,颈侧青筋暴起,他笑着说:“你……你看我……敢不敢。”
左展杭松开手,一耳光扇到左筝然脸上,“我倒了,他们也活不了。筝然,你用他们换不回林闻璟。”
左筝然偏过脸剧烈咳嗽了几声,生理性眼泪在眼眶蓄积,却迟迟没有落下。几分钟后,他缓了过来,声音嘶哑道:“当然了,我完全可以理解,只是想用他们和你交换一个小小的请求。”
“每天早中晚我要和林闻璟视频,如果他没有好好吃饭,同样的,我就饿他们一顿。如果他身上多了什么伤口,我就会在每个人身上划一刀。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别以为我在乎什么伦理孝道,我只在乎林闻璟,至于其他人,我管他们去死。”左筝然笑着问,“左主席,这些是和林闻璟相同价值的筹码吗?”
【??作者有话说】
左:真是的,好像都忘了我是疯子来的
小宝们,明天休一(嘻嘻
◇ 第86章 心软有什么用?
李兰图在明翠山庄门口等了左筝然两个多小时。一开始是坐在车里等,后来实在坐不住了撑着把伞站在铁门外等。等到喷泉池的水面上涨到几乎与池边平行,李兰图才看到他手指勾着西装外套,从入户花园里步履蹒跚地出来。
光线朦胧昏暗,左筝然身上那件白色衬衣紧贴着皮肤,领口和衣袖大片大片湿淋淋的红,李兰图吓了个半死,扒着铁门的栏杆,吼道:“封岚!封岚!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左筝然抬眼看向他,步伐加快了些许。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左筝然侧身走出,李兰图立刻把伞撑在他头顶,空出一只手在他身上来回摸索。
左筝然被他摸得烦了,往旁边躲,“性骚扰啊你。”
语气和音调都正常,李兰图看着他惨淡的脸色和脸颊上红肿的指痕,本来就悬着的心悬得更高,他转头朝门里张望,“沈榷……”
左筝然没有回答,只说了句:“走吧。”
李兰图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和他一同往车边走,边走边问:“发生什么了?左展杭用沈榷威胁你什么了?”
上了车,左筝然向后靠在座椅上,过了好一会儿,才三言两语把在明翠山庄发生的事和李兰图说了。只是略过了前半段,从他进入餐厅开始讲起。最后他说:“杀了叶荇我应该感觉痛快,但好像也不是那么痛快。”
很显然不痛快是因为沈榷还在左展杭手里,但李兰图此刻不敢说出真实的原因以免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便含糊道:“就算杀的是仇人也是杀人,感到不适是正常的。”
左筝然像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自顾自道:“他一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怨我为什么没让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更像是一种解脱。呵,解脱?他凭什么可以觉得解脱?应该是不甘心,不愿意就这样死去才对吧。烦死了,这样搞得像是我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一样。早知道我就不看他了,叶樵宇和左展杭脸上的表情我还欣赏不过来呢,看他干什么?”
左筝然状态明显不对,李兰图更不敢再提起沈榷,他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梁随,又让芮姨准备好饭菜,然后才对左筝然说:“这或许只是你的想象呢,你太累了,回去先好好睡一觉吧。”
“或许吧。”左筝然视线涣散地盯着铺在车窗上的水帘,神经质地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或许吧。”
李兰图此刻的心情,就像十年前从隔离病房的小窗看到左筝然回过头对自己露出一个笑时的心情一模一样。刚刚在路上狼吞虎咽塞进肚子里的面包变成石块,沉甸甸地压着他的胃部,他哽了一瞬,再三斟酌下还是说了句:“沈榷还在等你,振作一点。”
左筝然不讲话了,过了一会儿,他问:“我大伯他们安顿好了吗?”
“嗯。接他们过来的时候,只和他们说了请他们到望溪别墅住几天,别的没讲。”
回到望溪,梁随看见他一身的血,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你你你……这血有你的没?”
左筝然丢下一句“没有”,就朝着电梯走去。
芮姨放好了热水,左筝然脱掉衣服,在浴缸里泡了个热水澡,洗干净身体上残留的角堇花的气味,裹上浴袍下了楼。
餐桌上摆着晚饭,他看也没看,径直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挖出一大桶冰块,捏起一个丢进嘴里。倚着岛台吃了小半桶,他望向餐厅,一群人站在连接餐厅和厨房的通道里看着他,每个人脸上都装满担忧,他笑了下,“看着我干嘛?我没事啊。”
芮姨叹了口气,“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左筝然和一屋子的关心对峙了片刻,败下阵来,他关上冰箱,在餐桌边坐下,用左手拿起碗里的小勺搅了搅冒着温暖热气的粥。
沈榷吃饭了吗?
明翠山庄的厨师做饭难吃得要死,会不会吃不习惯。受的伤有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一个人能睡着吗?
他意识到刻意避免想起沈榷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因为一碗普普通通的牛肉粥而前功尽弃。什么振作,他怎么振作,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他没人看到沈榷是怎么用一副悲伤到极点的神情看着自己,说出那句“我不是你的弱点”的。
左筝然只是想一想沈榷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和他打算为了这句话而做些什么,就难受得想要从楼上跳下去。
“当啷”一声。
左筝然把勺子丢进碗里,说:“胳膊疼,没人喂我吃饭,吃不了。好烦,左展杭这个死老头就不能换条手臂踩吗?”又用一种责备的目光看着梁随,“我胳膊疼死了,你快点帮我看看,是不是骨头又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