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成悄悄地关上了门，他从临时的婴儿房里走出，甩甩发麻的手臂，好不容易让宁添明睡着了，他还没来得及放松，思绪又飘到了其他方面上。

余敏怀了孕，发现的时候已经一个月多了，她问了宁成想不想要这个孩子，宁成点了头，余敏就此从宁家消失，她被宁成安排到了一处私人别墅里，顺顺利利地在八个月后生下了宁添明。

她表面是宁添文的保姆，实际上是宁成的情人。

按照他们之前的协议，如果余敏怀孕并生下了孩子，那宁成会支付给她足够的赡养费还有到协议终止前剩下的工资，余敏拿着这笔钱在生下孩子后便远走高飞了。

他没有让宁添明到宁添文待过的别墅里去让人照顾，破例地将他带回家，但却是另有目的。

宁成不由得走到了熟悉的房间前，他有很长时间没见到叶谨了，自从那次意外的失控后，他总在和叶谨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到他房间过夜的次数也变少，有时候叶谨大着胆子问他，也以工作为由搪塞过去。

他握住了门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果然没锁，深吸口气推开了门。

映入眼中的是叶谨环抱着双臂，不停颤抖的背影，宁成急忙走上前，“小东西……怎么哭了？”他扭过叶谨的脸蛋，摸得一手湿润，少年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颗颗地往下掉，他别扭地转过头去，扯着袖子抹着泪。

这是宁成第二次看他哭成这样，但不同于上次，叶谨明显在避着他，“谁惹你不高兴了？告诉干爹……乖孩子……”

“别……”宁成想抱住他，却被叶谨用力地推开了，他大喘着气，边抽泣边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宁成沉着脸拽过他的手臂，叶谨就大声地喊叫着，“疼……好疼……”

宁成不得已地又将他松开，他耐心地哄着他，“告诉干爹，出了什么事了？说出来好吗？”

叶谨缩着身子往后挪了一点，声音沙哑带着哭腔，“不要你……你，你出去……”他的话让宁成感到不快，五脏六腑像被烈火吞噬，他想过让叶谨远离他，但不是现在，也不该是如此强烈的反应。

“宝贝，干爹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别不理干爹。”他试着走上前，但叶谨敏感的很，宁成一动他便往后退，不愿意让他接近半分，宁成沉下脾气，控制着自己不要冲动，叶谨抖得像只受惊的兔子，那双湿润可怜的眼时不时地向他偷看过来。

宁成往后退着，他拿叶谨没辙，不想吓他也不想对他动粗，他只能退了出去，让叶谨平静下来。

关上了门，他似乎仍能隔着厚厚的门板听到里头的哭泣声，在门口徘徊了一会，他焦躁地脸色发黑，好一会儿终于去找宁添文。

“爸，有事吗？”宁添文开了门摘下耳机，把MP4塞进口袋里，“……去他房间里看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僵硬地向儿子开口求助，即便那话在宁添文听来有些莫名其妙的，他还是照着父亲的话做了。

他走到叶谨的房门口，敲了敲门没人应，宁成不耐地说道，“直接进去。”他点点头，开了一小道门缝，隐隐约约听到里头的啜泣声，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他父亲，“爸，你要一起进来吗？”

“不……他更需要你。”这是句谎话，但宁添文没有拆穿他，父亲的话他一向奉若神明。

他进了门，而身后的宁成默默将门关上，叶谨背对着他，瘦弱的身子像块漂浮在海上的木板，被风吹的晃晃荡荡的，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肉，都要被他哭没了。

“小谨……”宁添文拖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唔……阿，阿文……”叶谨抽抽搭搭地抬头看他，一见了他眼泪就更止不住了。

“爸惹你了？”宁添文想到父亲那欲言又止，臭得好似世界末日的脸。

“没，没有，阿文……我要，呜……我要走了。”他竭尽全力了才吐出这么一句话，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宁添文道别，宁添文一听就吓得跳起来，抓着叶谨的手，也不顾他满手的眼泪，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不见了。

“走？你要去哪？”

“不知道，呜……我……”他觉得一说出来原因，宁添文会讨厌他，宁家已经给了他够多的了，他却像个贪食的黑洞，无论如何都填不饱。

“你是不是觉得，有了弟弟，我和爸就不要你了？”宁添文到底是和他相处了这么久的，同龄人的脆弱敏感他还是能轻易理解。

“对，对不起……”叶谨不知道自己除了道歉还能说点什么，宁家从不欠他的。

“爸不会不要你的，他可疼你了，我也不会的，就算他真不要你了，我也会陪着你的。”宁添文挪着椅子靠近他，双臂展开有些僵硬地拥住他，叶谨细软的头发磨着他的脸，淡淡的奶香味飘入，他不由得抱紧了他温热的身子，这是他们间的第一个拥抱。

“嗯……谢谢你，阿文。”叶谨趴在他肩上，揪着肩部的衣料，“你总是这么客气。”宁添文有些痒痒地磨着他。

“对不起。”叶谨糯糯地说道。

“哦算了，别把鼻涕蹭我身上了。”宁添文取笑他道，叶谨从他肩上起来，红着脸愤愤说着，“才没有，我没有流鼻涕。”

“有，我明明看到了，白白的透明的，湿哒哒的。”宁添文指指自己的鼻子，做出一个擤鼻涕的动作。

“你好恶心啊。”叶谨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宁添文笑嘻嘻地又拉回他，“我说的是你啊。”

“胡说，我没有流鼻涕……没有吧……”叶谨眨眨湿润发酸的眼睛，他满脸的泪水，被宁添文说的也不确定自己流没流。

“噗，骗你的。”宁添文笑着用力在他脸上一擦，没轻没重的力道硬是把他疼醒，叶谨顿住了身子，揪着宁添文的袖子，平整的衣袖没几下就被他揉成叠叠的褶皱。

“你干嘛了，生气了？”宁添文看他突然又不说话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那么小气。”叶谨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宁添文把袖子从他手里拯救出来，“你不小气，可你爱哭啊，哭的能把房间给淹了。”

“别笑我了……我眼睛疼。”他揉着自己发红的眼，那酸涩的感觉让他不停地眨眼，宁添文拉开他的手，凑近着瞧，“别揉了，让我看看……哇，都红了。”

“你别说话，好痒。”宁添明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挠的他眼睛发痒，长睫不停地扇动，他看着叶谨湿漉漉的眼，鬼使神差的，唇贴上他的眼睑，叶谨怔住了，眼皮下的眼珠不安地转动着。

“阿，阿文？”他颤颤地出声，宁添文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连忙放开了他，“呃，我只是，只是想……”他慌乱地要解释着。

“没事。”叶谨出了声，“我眼睛疼，你帮我而已。”他替他解释了。

“对，对……我去给你拿点冰块，等等我！”宁添文匆忙地起身，差点被椅子腿绊倒，小跑着出了门。

叶谨看着他跑出去的身影，少年的侧脸与男人的脸重叠在一块，叶谨轻抚着自己的唇，那个“意外”的吻，那一点温暖似乎还残留在他的唇上，他蜷缩在椅子上，环抱着屈起的双腿。

他做了件坏事，他是个坏孩子，他亲了自己的干爹。

…………

不知从何时，或许是那天过后，叶谨和宁成的交流越来越少了，饭桌上最多的也是宁添文同叶谨讨论着放假要做点什么，宁成偶尔会问问他们的作业，回答的也都是宁添想。

等到宁添明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时，叶谨和宁添文已经准备迈入高二了。

“你真的决定要文科啊？”宁添文背着两人的书包，叶谨勾着自己的背包带子，使劲地想从他肩上抢下来，“嗯，理科不适合我……把包给我呀。”

宁添文躲开他的手，往前跑了几步，“不给，你没给我买早餐，这算是惩罚。”

“这算什么惩罚啊？”叶谨没好气地看他，宁添文举起他的包，上头的兔子挂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叶谨看着红了脸，周围的同学有的偷笑着看着他俩。

“你脸红成这样，怎么不是惩罚了？”宁添文知道叶谨觉得这个小挂坠太幼稚，有时候还会被班上的男生笑话，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要换掉的打算，宁添文好奇地问过他，也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