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1)

她不想承他的情, 恩与怨最是难消, 越是纠缠在一起?, 她越发是走不出来。

凌昱珩微微一笑, 单手用力,轻而?易举地将板子?卸下来, 撑着?木板的文昔雀因他的动作,身形不稳, 差点跌入他的怀中。

单靠自己就稳住身子?的文昔雀, 虽无甚事也?略显狼狈,她分明不是容易动怒的人,这回脾气也?不由大了?起?来, “凌昱珩!”

凌昱珩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伸出的空荡荡的右臂,在她恼怒的目光之下, 淡定地收回了?手。

“我在呢, 读书写字的手金贵,这些粗活我来就好,就当是……我之前所作所为的微不足道?的弥补, 好吗?”

文昔雀仰头望着?他,带着?些许痞气的笑容里是藏不住的讨好和小心?翼翼,再无过往的狠厉和嚣张。

分明是高大的人,在她面前,好似无端地矮了?好几?截,她的恼怒中夹杂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不用,这里不欢迎你?。”

不要再来惊扰她了?,别逼着?她恨他。

凌昱珩笑意凝住,他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埋头将木板全部卸下来,而?后又将书架之上,落了?灰的书册取下来,打算拿到?后院晒一晒,乘着?今日这极好的天气。

他熟练的动作刺痛了?文昔雀的眼,往昔重现场景里的人早不是四年前的凌郎了?,物是人已非。

他凭什么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眼前,他凭什么能将那些她不愿意再记起?的过往,轻而?易举地挑起??

凭什么她就得原谅他,而?他误解了?他,他凭什么不原谅她,非要欺辱于她呢?

这不公平,也?不公正,可谁来维持着?公平与公正呢?

“阿雀?你?怎么了?? ”

凌昱珩慌得放下了?手里的书,从袖中掏出帕子?轻拭着?她湿润的眼角。

“啪!”

文昔雀打掉了?他的手,擒泪的双眸里是掩不住的恨与怨。

凌昱珩僵在原地,黑眸闪过一丝受伤之意,随即,他颔首垂目,低声说:“我没想打扰你?,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你?不喜欢,我就不出现在你?眼前,这样都不可以吗?”

他伏低做小,又几?番躲在暗中自以为是地帮助她,文昔雀并没有?得到?宽慰,他只是为了?她回心?转意罢了?,其他的,估计他依旧是不明白的。

“不要再来了?。”

她忍了?忍,最终也?只有?这一句话能说,已经成为过去?了?,她不想闹得双方都难看。

凌昱珩非但不退,反而?朝她走了?过来,他无视了?她的抗拒,来到?了?距她不过几?寸之远的地方,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深不见底的执拗和令人难受的哀伤。

他凑近了?她,两人之间,呼吸相融,“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和靖安侯府已然割席,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你?心?里是懂的,是,我确实自己也?和侯府有?嫌隙,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为你?讨回公道?,我什么都能为你?做,只要你?点头。”

文昔雀伸手推了?一下他,微弱的力道?,他竟也?顺着?这股力退后了?好几?步,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真是不可思?议,不痛不痒的推搡也?能撼得动他吗?

他当真在为了?她而?退让?御史台动摇不了?靖安侯府,最主要的原因是皇帝最看重的大将军是靖安侯的嫡长子?,动靖安侯府背后的动机极有?可能会是打压皇帝本人的势力,所以朝中官员谁也?不愿意直接触皇帝的霉头。

但现在凌昱珩脱离靖安侯府,这也?就意味着?侯府与皇帝之间的联系开始脱离,靖安侯府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她是懂的,懂他放弃侯府,放弃爵位之后所带来的影响,因而?她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怨他,不要恨他,只当是两清了?。

可,哪有?那么简单,道?理她明白,情理上,她实在做不到?,什么两清,她所承受的委屈和欺辱,并不会因为道?理,而?让她的痛苦少多少。

“现在你?在意我,才有?公道?,将来你?不在乎……”

“没有?那样的将来,我就算是死了?,也?没有?办法不在意你?,我用我的性命起?誓。”

她话都没说完,就被凌昱珩抢断了?,他信誓旦旦地说着?承诺,她反而?是怒了?:“我不要你?的发誓,也?不要你?打着?是为了?我,对我好的名义?,来逼我妥协,什么叫为我讨回公道?,没了?我,你?便连公道?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吗,还是说你?明知道?,明知道?侯府做过的恶事,却?因那些事对你?无害,就视而?不见了??这种公道?,我不要你?来讨,更不用你?来施舍。”

凌昱珩闻言,猛然上前,逼退了?她,将她禁在双臂和柜台之间,他红着?眼,戾气又显,咬牙恨道?:“文昔雀,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快要把我逼疯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文昔雀再次推他,这次的力道比上次更大,他却?纹丝不动,不退反进,“所以你?又要把过错和缘由推到我头上?这就是什么狗屁大将军的担当。”

她被逼的骂了?脏话,果然每次还是要起?争执,果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听不进去话。

“哈哈,好,说的好。”凌昱珩怒极却是笑了?,他愤懑不平地回道?:“口?舌之争,我从来不是你?的对手,你?说的没错,我不在乎什么公道?,也?不在乎什么狗屁大将军的担当,我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有?你?。”

他俯下身,贴在她的耳迹,喃喃低语着?:“你?的公道?是什么,君明臣贤,律法公正?还是善有?善福,恶有?恶果?世间之事,哪有?你?想的那般美好。我记得你?说过,我是英勇无畏的大将军,那你?知不知道?灭国的将军,他的刀饮过的血,远不仅仅是敌军士兵的血那么简单,如此,你?还要跟我谈什么公道?吗?”

“你?……你?……”

文昔雀心?神一震,凉意自后背而?起?,顷刻间就动摇了?她,不用再多说明,她已是明了?他的未尽之意,又惊又惧地看着?他,半天都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吓到?了?她,凌昱珩终是不忍的,他缓和了?神色,连言语都柔和了?起?

来,“阿雀,你?别误会,我不是来否认你?的公道?,也?不是来对你?的坚守指手画脚,我是想劝你?不要太?固执,或许,或许你?可以利用我,公道?也?好,其他的也?罢,你?可以利用我来达成你?想要的,好不好?”

温|热粗粝的指尖在她的面颊上轻抚着?,哪怕动作再轻柔,也?让她觉得刺人。

文昔雀怔怔地看着?他,半饷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明不白地利用你?,那我成个什么人了??你?,你?走吧,我想静一静。”

她早已明了?,他不再是当年的他了?,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了?。

停留在原地,沉浸在过去?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闭目沉思?,耳畔是他的一声轻叹,“我可以走,也?可以尽量少的出现在你?面前,但是阿雀啊,你?能不能对我有?所期待,哪怕只是一点点?不要总想着?远离我,排斥我,好吗?”

“我会考虑的。”

她一直在躲,一直在逃,落得一身狼狈,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至少四年前的自己,不会是如今这般没有?骨气的样子?。

**

城西钟府,文昔雀站在大门前的石阶之下,只犹豫了?一瞬,便走向了?看门的小厮,请他们代为传话。

自上次钟玉铉说过那句“私心?”的话后,她就没再主动来过这里了?,在平息书肆见到?了?钟玉铉也?刻意维持着?距离,唯恐耽误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