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有了能跟他说清此事的机会,文昔雀不想就这么放弃,继续说:“几年光景,知情人全部身亡,将军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我说句不敬死者的话,那两人殒命,不就是在证明有人不想让将军知道真相,而真相恰恰是将军你如今不相信的。”
她一口一个将军,凌昱珩越听越恼火,冷声道:“说到底就是你没有证据,但你要本侯相信你,本侯说的没错吧。”
她是有这个意思,也不仅仅只是这个意思,她解释说:“将军不会完全信我,可我希望将军对当年之事存有怀疑,事情可以再调查,请不要坚定认为我背叛了将军而以此来报复我和无辜的人。”
凌昱珩眉峰一凛,左眉处的伤痕更显他的威严,他黝黑的眸子如吞噬万物的沉闷压抑的深潭,要将她也一并溺死其中。
他缓步走向她,一脚踩在因他的逼近而不小心掉落的喜服上,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着他,怒目切齿地问道:“你说实话,你急着解释,是为了让我放下心结,还是为了不让我对付那个姓钟的?”
文昔雀很不擅长应对满是戾气的凌昱珩,这样的他太陌生,她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好生交流,面对他给出的二选一的问题,说为了他,他肯定不信,说为了钟大人,他绝对会发火,她只剩下一个折中的回答:“两者都有,解开将军的心结是重中之重。”
凌昱珩没有说话,他的手顺着她的脸颊往上,轻轻地抚摸着,好似情侣间的亲昵,文昔雀下意识想躲,被他的大手堵住了所有的退路。
麻麻痒痒的,又逃不开,简直是登徒子的行径,文昔雀想开口斥责他,被他的指尖抵住了唇,他摩挲着她的唇角,隐隐有闯入之意,她慌得很,抬手去挡,他又抓住了她的手腕。
“又没戴,你可真不乖,本侯告诉过你了,你的主人是本侯,你的眼里心里,不应该有任何能跟本侯相提并论的男人,记住了吗?”
在随时有可能会有客人来的书肆里,他朝她贴了过来,文昔雀急得不行,这要被人看见了,不仅是她连带着文家都无地自容了,让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她父亲今日和友人谈论他新写的文章去了,不然她早就颜面尽失。
她没有其他的选择,为了尽早让凌昱珩远离她,急得眼泪都快出来的文昔雀拼命地点着头。
她给出了他要的反应,凌昱珩才不急不慢地松开了她。
如此就好,他只要得到她的人就可以,至于心,无所谓了。
第29章 寻求帮助
夕阳西沉,漂浮在书肆内的霞光一点点外移,屋内暗沉起来,文昔雀点起了烛火,独自面对着空无一人的书肆。
凌昱珩后面又说了几句警告她的话才离开,她父亲多半是跟友人谈论文章谈得尽兴,被留在别人家用晚膳了。
橘黄的烛火泛着暖意,文昔雀上板闭店,冬日里的夜晚,寒风刺骨,已不会有客人上门。
关了店门,她重新回到柜台后,有着很显眼的脚印的喜服静卧在地上,她弯身捡起新郎喜服,不由苦笑,她就知道她白绣了一场。
他不会穿的,又不是娶妻,他非要命令她多绣这一身喜服,也是在有意为难她。
文昔雀轻轻拍掉了喜服上的灰尘,她曾经幻想过要给她的凌郎亲手绣喜服,等她真正绣的这一天降临,她的凌郎已是找不回来了。
她忽然就泄了气,算了,不绣了,喜服大体上其实是制好了,龙凤呈祥的刺绣她就没必要绣了。
她将金丝银线收了起来,暗道,心不甘情不愿,哪有什么龙凤呈祥,新郎喜服是红的就行,他又不会穿,就算问起来,民间亦有没有刺绣仅是红衣的新郎喜服,反正张管家送红绸来的时候也没说要什么款式。
不过,目前看来,凌昱珩是会听她解释的,因跟这事有关的人已死,少了明确的证据,他才不信。
她悬而未决的心事该想个处理的法子了,靖安侯府从中作梗,他对她误会已深,此事不澄清,她岂不是又冤枉又受难?
如果四年前的事情向他一一证实,她没有背叛他,是为了救他而不得已跟他决裂,是不是就能消除他对她的怨和恨?
凌昱珩知道自己误会了她之后,说不准就能撕毁卖身契,放她自由,如此她父亲就不用冒着身体的安危再入考场,到时候,凭着她父亲的秀才身份,她和父亲寻一个
远离兴京的平和的南方小镇,就能继续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
可这件事仅靠她一人,只怕难以查探出靖安侯府的私隐,她得找人帮忙,思索间,有一人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翌日,文昔雀从文徵元那儿拿到了玉佩,前往城西钟府。
她走得匆匆,并未察觉,自她出了平息书肆,便有尾巴跟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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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钟府,钟玉铉休沐在家,听闻文家姑娘拿着他的玉佩登门拜访,他犹豫了好久,还是将人请了进来。
她要嫁给武平侯为妾,还是自愿的,钟玉铉耿耿于怀,他不愿意相信她是攀龙附凤之人,文家后人不可能没有风骨。
人入了正厅,钟玉铉吩咐人送上好茶,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他没等她说明来意,自己先问了出来,“文姑娘来找本官,有何要事?”
他的自称变了,果然是介意她做了有损文家名声之事,文昔雀在心底轻叹了一声,她预见过这种情况,然真正发生在眼前时,还不逃不过难堪和伤心。
文昔雀起身,作了一揖,请求他道:“有一桩陈年旧事,事关冤狱和两条人命,牵连镇远将军、靖安侯府和其他兴京世家,风险极大,恕我斗胆,请问御史台可愿接下异常棘手之事?”
钟玉铉也起了身,直言说:“职责之内,不是愿意与否,而是必需插手此事,文姑娘,请将来龙去脉详细告知。”
得了这话,文昔雀感叹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她将四年前自己和凌昱珩的过往,以及凌昱珩的牢狱之灾,她和靖安侯府的交易全盘告知。
钟玉铉神色复杂地听完了她所有的故事,他欣慰于她的信任,心疼于她的遭遇,又对她某些不得已的举动多有感慨,他想了想说:“文姑娘只说了过去之事,对现今发生的事避而不谈,在下冒昧猜测,武平侯纳文姑娘为妾是为了报复,是不是?”
怪不得昨日在书肆的情况,他看着就觉得不对劲。
文昔雀尚有疑虑,她回道:“我不能确认,镇远将军当年也是受害者,他的情况由我来告诉您,钟大人还是避开他为好,还有,如果大人要调查靖安侯府,最好在暗中调查,免得打草惊蛇,平添危险。”
最好的情况是不惊动靖安侯府,这样钟大人就更加安全。
她柳眉紧蹙,忧愁未消,考虑却很周到,钟玉铉看着她,一时有些晃眼,他很快又回了神,“文姑娘安心,在下知道该如何行事,也会保全自身,靖安侯府的恶行,在下必将其公之于众,姑娘的委屈,在下也定为你伸张,姑娘的曾祖父是在下最敬仰之人,他的言行,我来继承。”
她来寻他,她会信他,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她在他身上看到了文景瞻的影子,他不会辜负她的期待。
文昔雀眼睛一热,庆幸自己遇上了这么好的官,认识了这么好的人。
她从袖中取出一千两的银票,双手呈给钟玉铉说:“牵连广泛,调查不易,大人暗中查访,用钱之处想来也是少不了的,这一千两,请大人收下,待事情解决了,银钱若有剩,我再收下剩余的银子。”
事情一半因凌昱珩而起,也该他花这一千两。
钟玉铉随即拒绝:“不用,御史台职责所在,怎么能让你花钱。”
监察百官,澄清宇内,是他的本分。
“当官不易,好官更不易,这是镇远将军的钱,他得了那么多皇帝的赏赐,这钱勉强也算是朝廷的钱,大人为朝廷办事,拿朝廷的钱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