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谦冷笑一声,“娘,谁家过继还能过继亲侄儿。你辛苦养大,他惦记亲生爹娘,还不如找那无父无母的孤儿,那才能养的熟呢,比如儿子这样被人贩子拐来的也行,反正找不到亲生爹娘了。”
汪氏虽然有些神神叨叨,但并不是傻子,顿时哭了起来,“老大,我知道这么多年你怨恨我偏心,但我也遭报应了啊。大郎才十七啊,就这样走了,挖了我的心啊。”
刘文谦眼皮都没撩,“娘,都过去了。马上就要过年了,您好生过日子,不要想别的了。”
汪氏还想说什么,刘文远回来了。
他见到刘文谦夫妇很吃惊,仍旧照着规矩打招呼,“大哥大嫂来了。”
李氏给刘文远屈膝行礼,然后默默站在一边,一句话不说。
刘文谦道,“老二,我给娘送些年货过来,顺道和她说几句话。”
刘文远点头,“大哥大嫂有心了,天黑了,就在这边吃饭吧。”
刘文谦见刘文远神色之间还是有些颓废,“老二,我请你出去吃酒吧,家里闹哄哄的,孩子又多,咱们兄弟好久没在一起吃酒了。如今大郎去了,过去的恩怨就让它都过去吧。”
刘文远沉吟了片刻,并未拒绝,“那就多谢大哥,我却之不恭了。”
刘文谦对汪氏道,“娘,您好生歇着,过几日我再来看您。”
说完,他就起身了,带着魏氏一起往外走,刘文远也跟上了。
汪氏急了,“老大,我说的事情。”
刘文谦声音敷衍,“过几日再说吧。”
刘文远还以为大哥会带他去哪家酒楼,谁知直接去了大房前院客厅,一进门,就见到了李老爷,他顿时心里有了谱。
两亲家见面后相互见礼,刘文谦招呼他们一起坐下,厨房开始上席面。
席面还没上完,九老太爷又来了,“文谦啊,这一天吃你家两顿酒席,今日我肚子里油水够了。”
几人都起身给九老太爷行礼,九老太爷笑眯眯地让他们都坐下。
家里准备的酒席料足,比外头酒楼也不差什么了,上的酒比许多酒楼里的都要好。
刘文谦客气道,“天这样冷,老二辛苦一天回来,今日九叔帮我招待新女婿,亲家老爷特意来看望我,我也没别的,准备几样小菜,咱们兄弟几个陪着九叔一起喝两盅。”
几人多说了许多客气话,然后开始吃酒划拳。
等酒过三巡,李老爷开始对刘文远道,“亲家啊,大郎没了,我也痛心啊。”
刘文远不说话,拿着酒壶自斟自酌。
李老爷继续道,“亲家啊,我女儿还不满十七周岁呢,自嫁入你家,虽不说多好,但我也敢保证,必定是孝顺公婆、操持家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给你们老刘家添个一男半女,但他们才成亲一年多一点呢。唉,亲家啊,这以后要怎么办啊。”
李老爷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
刘文远放下酒杯,“亲家,我娘的意思,以后等二郎三郎成亲了,谁家先生了第二个儿子,过继给大郎,大郎媳妇就有依靠了。”
九老太爷皱了皱眉头,他也觉得这想法太过狠毒了些。
刘文谦忽然道,“老二,娘糊涂了,你是怎么想的?”
刘文远又开始喝酒,“九叔,大哥,亲家,我心里也难过啊。我说让大郎媳妇守吧,她还不满十七整岁,说出去人家都要骂我。我若说不让她守吧,大郎这一脉就断了。大郎毕竟是我的长子啊,我怎么忍心他以后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
李老爷继续哭,“亲家,亲家啊,我女儿才十七岁,我怎么忍心让她以后几十年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亲家心里又何尝不清楚,这过继来的孩子,有几个能像亲家大老爷一样孝顺的。更别说亲生爹娘就在眼前了,到时候我女儿无依无靠,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刘文远继续喝酒,“亲家,那你说怎么办呢。”
李老爷也说不出个好办法,但他无论如何不能同意女儿守寡。
九老太爷忽然道,“文远,这过继香火也分两种。一种嘛,就是把儿子从小就给别人养,以后长大了也是给养父母养老送终。还有一种,只过继名分。有许多人家的孩子没长成就没了,父母若是疼爱的狠了,随意从哪个兄弟家里挑一个男孩子,过继到夭折孩子的名下,也就是个名头,在家里仍旧管自己爹娘叫爹娘。”
刘文远看了九老太爷一眼,“九叔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若孩子不是大郎媳妇养大的,怎么肯给大郎添坟上土。”
刘文谦劝道,“老二,这就要看你的了。谁若是过继给了大郎,就是长房唯一的孩子,继承家业时就能单独算一房。而且,这是长房,理应更多一些才对。若是继承了大郎的家业,还不肯照看大郎的坟茔,族里人也不会答应的。再说了,孩子仍旧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总比小时候管亲爹娘叫叔叔婶子要好一些。”
刘文远继续喝酒不说话,刘文谦看了一眼李老爷。
李老爷咬了咬牙,“亲家,这样,哪个孩子若是过继给大郎,以后也算是我女儿的晚辈。我,我把女儿的嫁妆留下一半,以后给这孩子,算全了我女儿和大郎的情意。”
刘文远见众人都劝他,心里知道自己无法再强留李氏给儿子守寡。十七岁的小媳妇,别说他只是普通人家,就算是大户人家,若是娘家不同意,迟早也是留不住的。
他越喝越凶猛,忽然哭了起来,“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啊,大郎媳妇还在,我就感觉大郎好像还在。等大郎媳妇走了,大郎就好像彻底没了一样。我心里难过啊,那是我的长子,我的第一个孩子。”
刘大郎就算再混账,在他父母心里,他也是个宝贝。
众人都不说话了,刘文远一个人哭了一会儿,渐渐停住了。
“九叔,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照第二种法子过继吧。亲家,你明儿就来把大郎媳妇接到你家去住。既然要走,就早些走。她本来就是个孝顺听话的好孩子,留的久了,我就更舍不得了。嫁妆什么的,就算了吧。自从到了我家,她孝顺的很,我怎么还能要她那点嫁妆。我只有一个要求,亲家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
李老爷立刻问道,“什么要求?”
刘文远道,“要是,要是大郎媳妇以后再往前走一步,至少得等一年以后。回头大郎满五七,满周年,让她回来给大郎烧两张纸。”
李老爷想了想,立刻点头道,“好,亲家仁义,我自然要办到,一年定是要守的。”
见双方达成了一致,刘文谦立刻道,“好,老二这事儿办的体面,以后虽然侄媳妇回娘家了,咱们还是亲戚,见了面了可不能假装不认识。”
李老爷立刻起身,给三人倒酒,“当初我就说,你们老刘家人品都贵重,自然都是没错的。”
刘文远嘴角扯了扯,喝下了酒。
九老太爷见他们两家说妥了,在一边圆场,“吃菜吃菜,文谦家的酒席,比外头许多酒楼都好。嗐,要是你们婶子在,又要笑话我,死老头子,你才去了几家酒楼。”
一句话说的刘文谦和李老爷都笑了起来,连刘文远的脸色都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