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初雪,日后没有阿离哥哥了,不要再提。”
郭月娥探摸她的额头,“说来也怪,那水大家喝了都无事,这丫头却烧了三日。”
“身子不适应也是有的。”阿爹摸摸她的脑袋,“好了,下地去瞧瞧吧。”
田地的龟裂已经消失,初雪去看过了。
神祠被建好的头一天,她在围观的队伍缝隙里看到了迎伍。
数名着洁白宽大衣袍的人抬着一座奉仪,上首端坐一个身形屹立不折的‘人’,血红色的衣绸绣着她从未见过的华贵神秘纹路,纯白的面具遮挡住他的面庞,唯余后颈雪白的肌肤透着玉质一般的光。
阿爹压着她的脖颈,让她一同跪下迎接,有许多人额头磕的血肉模糊,虔诚又感激。
奉仪经过,无形的力量抬起那些磕头百姓的上半身,血肉模糊的伤痕也在顷刻间抚平痊愈。
怔愣过后,那些人涕泗横流,‘真神降临’的浪潮愈激昂。
夜晚漆黑,天空如粘稠的墨。
初雪从挖出来的狗洞里钻进来,一进来,里头的侍卫便一个也没有了,想来是神不喜有人与他共处一室。
她摸黑来到神殿,这里黑压压一片,零星点着几支烛台,烛火原本摇曳着的火苗在她踏步进去后忽的停下。
“阿离哥哥?”初雪试探性的呼唤。
无人应答。
这座神殿空旷而孤寂,地板被擦得能映出人脸来。
她转了一圈,周围空无一人,唯独上首立着一座一动不动的神像。
“你…是活的还是雕像?”
走近前来,她小心翼翼的围着转了一圈,这东西没有呼吸,胸脯也没有起伏,应当不是活人。
如此想着,她大起胆子摘下神像的面具,一张惨白的好似死人的脸猛地映入眼帘。
初雪吓得尖叫一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只见那张脸孔四分五裂,被红色的线缝起来收拢,针线边缘亦露着或粉或红的肉,可见缝合之人到底有多害怕,这功夫粗糙的很。
他是睁着眼睛的,一对眸子拉扯的一高一低,没有眼瞳,皆是白的凄惨的眼白,睫毛猩红上翘,犹然挂着凝固住的血珠。
他低垂下非人的睫毛,明明没有眼瞳,初雪却觉得他就是在盯着自己看。
“你…你是、你你是活人,还、还是死人?”她缩在地板上,颤颤巍巍的发问。
他缓缓转动脑袋,空中传来‘咔咔’的脊骨运转的僵硬声响。
他轻轻张开嘴巴,发出几个晦涩难解的音节。
只听了一秒钟,初雪便七窍流血,眼皮一翻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她被藏在神龛下,摸摸眼睛和耳朵,血没有了。
外面不停有说话声,说是神祠围墙被挖了一个洞,定有贼子闯入,必须要捉住那贼子。
撩起红布的一角,她偷偷往外看。
神殿平安无虞,没人敢搜里面。
她正要继续看,红色的衣摆从上面垂落,将她遮的严严实实,下一秒一道声音从神殿外传来,“真神在上,您最虔诚的信徒想要进去查验您的安全。”
神殿的帘子无风自开,那人一喜,跪拜磕头感谢恩赐,随后冲后面摆手,一行人顺利进入。
那行人检查一遍,没有发现,恭拜过离去。
初雪从神龛下爬出来,这人重新戴上了白色的面具,面朝她而坐,红色的衣袍纤尘不染。
“你救了我,你不会伤害我对不对?”
他无反应,她也不介意,胆大包天的将香灰抓了一捧洒在地板上,“你可以写字跟我说话!”
“我叫初雪,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写字,也不说话,端坐着宛若雕像。
“难道是没有名字?”她疑惑,“你用的是阿离哥哥的身体,那你就叫离好了,你有他的记忆吗?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从前一起去摘过野果子你没忘吧?”
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冒出来,冒冒失失的问完才反应过来自己仿佛没给他回答的空间,伸出手将香灰抚平,“我教你,你的名字是这样写的。”
一笔一划下来,歪歪扭扭的‘离’印在地板上。
他终于有了反应,下巴微收,做了一个俯身低头观看的动作。
‘离’字旁边,一笔一划落下另一个‘离’,他没有动作,是用神力代写的。
“哎呀,我的字太丑了,你不要跟我写的一模一样啊。”初雪把两个丑的如出一辙的字抹去,嘀嘀咕咕的微恼。
他果然重新写,只是写出来的不是字,而是一个简笔画,寥寥几笔,一个小姑娘的肖像跃然于地板上,她的鼻子上、脸上、额头上脏兮兮的。
初雪连忙摸摸自己的脸,“有那么脏吗?”
“你是问我的名字怎么写?”她重新用手指书写。
“初…雪…”
“意思就是,冬天的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