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轿厅布置成灵堂,所见之处一片素白,正中央放置着一方漆黑的棺材,棺材一圈摆着四尊冰鉴,丝丝冒着寒气。

“大侄媳妇,你?可算来了,你?可得说说顺之,待会儿吊唁的客人就要来了,他一回来就往后院跑,这像什么话。”三族婶被施顺之落了面子,这会儿忍不住挑刺。

“他是该挨训,待会儿他出来您训他,您是长辈,孩子们有什么不对您尽管说。”朱氏给足面子,她看一眼自己骨折的右臂,无奈地说:“我这身子骨不争气,老爷没了,我摔一下把胳膊还摔折了,昨晚喝了大夫开的药早早睡下,哪晓得我一错眼,夜里大奶奶的院子还走水了。都赖我家几个爷几个奶奶不争气,让下人偷懒,把老爷的丧仪整得乱糟糟不像个样儿,还望各位长辈包涵一下。”

这话一说,原本心有微词的族人脸上的怒色消了些?,虽然丧礼弄得糟心,好在朱氏的态度还行?。

“二弟,顺之操心去找他大嫂和侄儿的下落,怕继之回来不好交代。他不在家,我就托你?替我们主?事,迎客、采买、管辖下人由你跟族叔们操心,这些?事陆承和守之他们不懂……”

“太太,大爷回来了。”新上任的李管家汗津津地跑回来报信。

朱氏僵住了,唰的一下,她脸上血色尽失。

“你?说什么?”她不可置信地问。

“太太,大爷回来了,船已经进百花巷了,马上就到?。”李管家又重复一句。

朱氏强行?稳住身子,她头晕目眩地问:“确定是大爷?不是说大爷早就没了?”

“是大爷,千真万确。”

“走走走,我们去迎一迎。”施家的族人说。

“继之要是早回来一天就好了,可惜他爹到?死?都不知道他还活着。”

“好在是活着回来了,能送他爹一程。”

“总算有主?事的了,这丧事办得像场闹剧。”

半盏茶的功夫,轿厅里乌泱乌泱的人走光了,只剩施老爷这一脉心怀鬼胎的几个人。

施守之急得恨不得晕死?过去,他尖着嗓子问:“我三哥呢?有我大嫂的消息吗?她要烧死?……”

“闭嘴!”朱氏大吼一声,她惨白的脸上气得晕出不正常的红,她恼火地告诫:“想好好活着就闭上你?们的嘴,也管束好下人。”

随即,她的声音又温和下来,像是在给自己鼓劲:“我们这么多人还斗不过他一个?再说他又能怪我们什么?要怪也该怪他,要不是传闻他死?在外面,老爷也不会被气死?。”

施守之平静下来,也对,他什么都没干,他害怕什么,该害怕的是他三哥。这时候他猛地回味过来,朱氏一再坚持让他三哥亲手挟持瑞哥儿,恐怕就是防着这一天。

“二哥,我们去迎大哥。”施守之心惊,他不敢去看朱氏,匆匆撂下一句先跑了。

陆承看他娘一眼,见她点头,他跟着去了。

在施继之的船抵达埠口时,丹穗一行?人从货船上下来了,主?要是李大夫耽误事,他得知施继之活着回来了,死?活不肯再去施家。但韩乙还用得上他,哪肯放他离开,最后把人敲晕才给带下来。

“我去找船。”丹穗自觉充当韩大侠的左膀右臂,他走不开的时候,她主?动?揽事。

雇到?一艘卖早食的空船,四个人当即朝百花巷赶去。

“你?们瞧,那是不是施家的楼船?”韩乙眼尖,他看到?四五里外的一艘楼舫。

陈氏不认识,丹穗认出来了,是施家的楼船。

“等等。”丹穗叫停船夫,她让陈氏进船舱别?出来,她跟韩乙说:“韩大侠,你?觉得这艘楼船是不是想出城?”

“我也有这个想法。”韩乙笑一声,他高声说:“船家,船掉头,我们回水门?。”

“干什么?不是要回家?又出城干什么?”陈氏急了,她探出船舱跟船夫说:“船家,你?听我的,不用调头,去百花巷施家,我是施家大奶奶。”

丹穗拽回她,她在陈氏耳边嘀咕几声,陈氏安静下来了。

“调头吗?”船家问。

“调头。”韩乙指着越来越近的楼船,说:“船家你?加把劲,别?让那艘楼船跑我们前?头去了。”

说罢,他也拿起一个木棹帮忙划船。

丹穗和陈氏躲在船舱里,目光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楼船,可甲板上空无一人,看不出里面坐着谁。

“继之要是早一天回来就好了,他但凡早一天回来,瑞哥儿也不会遭他们毒手。”陈氏低落地说。

丹穗无暇接腔。

两船靠近,韩乙确定楼船是前?往水门?的,船上的人的确是想逃跑,他吩咐船家撑船占据河道中央的位置。

“把他看好,别?让他跑了。”韩乙跟丹穗说,话落,躺在船板上的李大夫被他踢进船舱。

“前?面的船让开。”楼船上的船夫喊。

韩乙掏出一张钱引塞给船家,指挥他如何调整位置。

两船相错时,韩乙猛踏船头,骤然升空扑向楼船,他抓住船舷,脚在船壁上一蹬,人翻上甲板。

晃动?不停的扁舟慢慢稳了下来,船舱里的人被晃得晕头转向的,等丹穗爬出来,已经看不到?韩大侠的身影了。

“姑娘,坐稳了。”船家按韩乙的吩咐,他撑船靠岸。

不多一会儿,楼船也停下来了,原地调头后,楼船朝岸边驶去。

韩乙把丹穗和陈氏接上楼舫,说:“船上除了一个船夫一个小厮,没有其?他人。船夫说施顺之中途下船,让他开船送小厮出城。”

“太狡猾了,我还以?为他是整个施家最纯良的人。”丹穗说。

“不止是你?,我也以?为他老实,他把我们都骗了,就连大爷也曾说过三弟最踏实肯干,谁想到?他是最阴险狡诈的。”随着施继之回来,陈氏的底气也跟着回来了,她吩咐说:“让船夫开船,我们立马回去,眼下继之回来了,施顺之跑不了的。”

丹穗看一眼瑞哥儿,他如木头人一样对什么话都没反应,不会哭也不会笑,她心想他要是一直这个样儿,陈氏的处境可就糟了。

“大奶奶,可要给亲家老爷传个信过去?”丹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