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住在里头就像住在琥珀里似的。

楚韵在现代时,小时候经常跟小伙伴畅想以后要修一个水晶做的房子,里边的床是玫瑰花瓣,天棚搭起来就是这个感觉!

诚然古代有种种不好,但眼下的天棚确实满足了一点楚韵孩童时代的一个幻想。

怀着一点圆梦的高兴,等棚子彻底搭好的那天,她的牡丹花也做好了。

白色滚边,黄色做蕊。正白旗的常服仍有很多都是白色,楚韵几个月瞧下来,觉着白色很衬小荷老师,所以极大方地把花送给他了。

小荷老师本来想凄风苦雨地看着花,矜持一下。结果拿到手还真是挺高兴的,尤其一想大哥因为懒散、好面儿、乱花钱、不老实、连媳妇都叉掉了。他就更高兴了。

最后这朵花被楚韵戴在小荷老师耳边,这里有头发。

平心而论牡丹是很适合小荷老师的花。但再适合的东西遇上半拉青脑袋也要打些折扣。

楚韵觉着,杜容和要是穿个唐宋的汉服会更衬他,可惜不能让他穿来看看了。

这年头说话行事都得小心,许多剃头匠都是吃皇粮的,瞅着谁头发没剃好能充大爷直接拉人过去剃。

杜容和揽镜自照,也跟楚韵英雄所见略同。

所以这支极漂亮、又不能簪的白边黄蕊的绒花牡丹,就被他放到了书房笔架上。

他每天在外点头哈腰,回来看着这一朵朝气蓬勃的绒花,多少心酸事也能消散北风中呀。

楚韵呢,为了躲傅家的风头,憋在家里实在没事干,就跑去库房把嫁妆箱子打开,将自己的老木妆奁放在桌上,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往里放,足足数了两刻钟。

卖了三十斤瓜子,挣了三百六十文,加上卖油桃僧衣僧布挣的钱,一共是九贯半。

杜容和拿惯了银子,也不要她说,听着声儿就道:“一共得有九贯半钱吧?”

楚韵私房叫人戳破,心头一跳,捂着盒子跑出去,想重新寻个宝地藏银。

杜容和心里发笑,脑子里却老想着楚韵那只老红木妆奁。

原来她藏钱用的是那个妆奁?

那她梳妆的那个盒子呢?杜容和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到上头摆了几支素银簪子,并不见他放进去的银子,心里有些奇怪。

光他放进去的都得有二十两了,那钱串子手里怎么会只剩九贯钱?

他也没看见楚韵添置了大宗物件啊。

楚韵抱着妆奁出来,又在院子里撞着巧红。

上次巧红从她手里回来得迟,后来求到她手里,楚韵就没敢再放她出去。

巧红也有五六天没出门了,杜家修天棚连只狗都不放,今儿天棚修完,她便迫不及待地提着豆腐脑,凑到闵氏跟前可怜兮兮地说:“奶奶,有没有要跑腿的差事让我做?”

闵氏脾气不好,巧红这回找到她,可见在周围主子身边都问遍了。

必然是其他人都不放她出去,她才壮着胆子问登门。

闵氏不耐烦管这些鸡毛蒜皮的杂事,开口就要骂人,只是看她已归了婆婆管,自己不好骂了,拧着帕子,没表情道:“替我买碗凉饮罢。”

巧红千恩万谢的,又出门了。

第36章 家贼

楚韵和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让何妈诓了守门的婆子去打牌,亲自跟着巧红出去了一趟。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这个巧红不对劲,让人心里跳跳的。

或许是跟黄米胡同这群叽叽喳喳的太太交道打多了,耳濡目眼之下楚韵也会了不少“太太技”。

一路上巧红都没发现自己背后有个人。

这些婆子妈妈,手上活儿少,整日想着出去找耍子,几条胡同的太太奶奶都心知肚明。

只有她们以为自己很隐蔽。

楚韵就瞅着,巧红蹦着、跳着、笑着跑到姚太太家门口敲了两下门。

姚太太家的丫头娟子一探头,喜道:“巧妈妈,您来啦!”

接着两人靠在门口说了不下两刻钟的话,期间巧红还给人算了一次命,家乡何处家里何人生辰八字样样对得上,说人家红鸾星动了,哄得人给了她二百个钱买了道桃花符。

等走到黄太太家,她又跟在洗衣裳的黄太太借了把小银刀,说要回杜家给几个姐儿刮前额的头发。

黄太太一擦手就把小银刀递给她了。

楚韵看得目瞪口呆。

这些饶舌婆子一天过得可真够精彩的,黄米胡同才多长啊,出门三刻钟还在家门口打转,难怪她出去一下午都转不回来。

要不是巧红出门和傅家被抓的时机太凑巧,她都要回去了。

巧红完全不知道有人盯上了她,她巴不得傅家倒霉,一路都跟人闲话,把傅家骂来骂去,还说主家闲话。

道:“对对,是我家奶奶们路过遇见了。回来吓得虾米似的,路都不会走了,成日打哆嗦,可怜得,晚上还做噩梦,一日要吃三四钱的汤药下去。……唉,她们哪里好意思说。……对的呀,不像太太你,铁骨铮铮的一条好娘,鬼上门都不怕的。”

这么说了一路,等走到蔡婆子家,巧红手上东西多得都拎不动了。

楚韵看到里头还有一小节火腿,这可不便宜。

巧红口干舌燥地坐下来道:“蔡美女,给老婆子看碗猪油萝卜面罢。”

蔡婆子可都五六十了,喜得起手用熟猪油炒萝卜,又往里加了点虾米慢慢煨,临起还给她撒了把葱花,饶她一碗浓茶。